1981年,盛夏的炎热让人喘不过气。“稍息!”“立正!”“跑步——走!”
“一二一!一二一!”
……
“勇往直前,敢争人先,打造红色军兵团!”
“铁腕军威,护卫华夏,练兵备战,战无不胜!”
口号声震耳欲聋,我听得有些烦躁。以前在家属院时,这种大喇叭的声音已经够让人头疼了,现在我都感觉自己快死了,怎么还能听见这些?!“真是烦死了!”我忍不住抱怨着。
我挥了下手——“啪!”清脆的声音响起,我掌心也一阵发麻。这是打到什么了?我连忙睁开眼,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男人——离婚五年的前夫沈晔年!他眉目间都是愠怒:“宋柳意,你是不是疯了?!”
这样的男人太鲜活,不像记忆里那么缥缈。我有点不敢相信,紧紧盯着沈晔年身上的军绿色衬衣,眼睛都是花的。真的是他?可我刚刚不是心脏病发死了吗?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脑海,我……重生回到五年前了?!我忍不住上前一步,想要去抓沈晔年,来确定是真是假。手还没碰到,就见沈晔年后退一步避开。他目光凌厉:“云静不过是来给我送个东西,你就当着全家属院的人打她让她滚。”
“宋柳意,你怎么这么恶毒。”
他冰冷的话语如刀刺进心脏里,我疼得喘不过气。等瞧见沈晔年护在身后的何云静时,我心里只剩下了滔天的恨意!她是沈晔年的青梅,上辈子就是她不断挑拨离间,让我和沈晔年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嫌隙,最后离婚!这一次,我绝对不会让她如愿!我紧攥着手,不再像上辈子那样吵闹,冷静解释:“晔年,是她拿着一张订下娃娃亲的证明书跟我说你们结过婚,只是没有领证,说我插足,我一时气急才会那样。”
我和沈晔年是自由恋爱。上辈子得知他们有过一段后,还被污蔑插足,我就失去了理智,跟沈晔年闹了很久。直到死后才知道,那娃娃亲早就不作数了。听到我的话,沈晔年转头看向何云静。我也松了口气,至少现在他还信我,应该还能挽救!下一秒,却听何云静哭了起来:“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,宋姐在哪儿听的风言风语,就给我泼脏水。”
我最讨厌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,没忍住反驳:“谁泼你脏水了……”
“晔年哥,我确实不该来,但是沈大娘说天气凉,她绣的鞋垫无论如何都要送到你的手里。”
何云静将手中的布包塞到沈晔年手里:“我要回去了,大娘身边不能离人太久。”
沈大娘,沈晔年的母亲,她坚决不愿进城,而沈晔年作为团长,又难得有机会回家,所以托何云静照看。我听到这里,感到有些不对劲,刚想开口,沈晔年却已经转向了我,眼神中透着一股冷意。“连证据都没有,你就对云静有偏见?你何时变得如此多疑!”
他不等我辩解,便对何云静说:“队里没什么事,我送你回去。”
然后,他直接转身离开。我站在原地,感到眼睛一阵酸涩。我心里虽然委屈,但也明白沈晔年的这种态度,是因为我之前被何云静挑拨,做了太多错事。不过,现在我已经重生,一切都将不同!我这样安慰着自己,一边往家属楼走去。却听到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:“看,这是谁?”
“不过是个没落的资本家小姐,还敢动手打人,我看应该关进牛棚!”
这些话语像刀子一样刺痛我的心,我咬紧牙关,装作没听见。我从小在城里长大,接触的都是知识分子,即使我想融入他们,也总是显得格格不入。再加上我的身份问题,这里的人都对我有偏见。我加快脚步上楼。进了门,看到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屋子,心逐渐平静下来。我坐在客厅里,等着沈晔年回来,想和他好好谈谈。然而,直到太阳落山,他也没有回来。
这时,门被敲响。我急忙起身去开门,门外站着的却不是沈晔年,而是一个士兵:“嫂子,沈团长今晚不回来了,他让我转告你……”
“搬出家属院。”
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“那个……话我带到了,我先走了。”
士兵说完就匆匆离开了。我看着他的背影,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,怎么都不舒服。沈晔年他凭什么?他说让我搬出去,我就必须搬出去?他甚至不听我的解释,我为什么要听他的?最后,我没有离开,而是在客厅里等了一整夜,沈晔年才回来。看到我,他眉头紧锁:“你怎么还在这里?”
我心里一紧,声音沙哑:“那我该去哪里?沈晔年,你为什么要赶我走?”
“你昨天的行为太过分了,家属院容不下你。”
我一直在看着他,却无法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任何情感。我有些慌乱,急忙解释:“晔年,我真的是因为何云静说的那些话才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
我从没想过沈晔年会对我发火,吓得浑身一颤,眼眶也热了起来。我忍不住问:“我们结婚两年了,你对我就没有一点信任吗?”
沈晔年却没有回答,只是说:“今天之内,离开这里。”
他轻轻放下一张纸条和一串钥匙在桌面上,声音温和却坚定:“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住处,你先去那儿安顿下来。”
他没等我回应就径直走进卧室,随手关上了门。房间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。我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,视线渐渐变得模糊。沈晔年从来都是个决断的人,我也不想无休止地与他争吵,只能强忍着心中的酸楚,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。突然间,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,让我几乎喘不过气。上一世,我就是因心脏病突发而离世,这种痛楚我再熟悉不过。我紧紧捂着胸口,颤抖着手从包里翻出常备的药瓶,倒出几粒药片匆忙吞下。“咚咚!”
心脏的跳动声在耳边愈发清晰。我坐在椅子上,静静地等待了好一会儿,直到四肢的麻木感渐渐消退,才继续收拾东西。临走前,我再次望向卧室的门,心中涌起一股冲动,想要和沈晔年再说些什么,但又怕进一步激化矛盾,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。
我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沈晔年为我安排的房子。眼前的景象让我愣住了——这里竟然是宋家的老宅!只是后来家道中落,财产被充公,我也再没机会回来过。我颤抖着手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,庭院里杂草丛生,廊下蛛网密布。昔日的荣华如今只剩下破败。我看着这一切,眼眶不禁有些发热。重生以来发生了太多事,昨晚又没休息好,身体有些吃不消,我只能先将床铺整理好,勉强躺下休息。但这一夜,我睡得并不安稳。梦中,我仿佛又回到了出事的那晚,梦见许多人闯入家中,梦见父母满是血迹的脸庞……
“不!爸爸!妈妈……”
我从梦中惊醒,发现天色已暗。坐在黑暗中,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。紧接着,“吱呀”一声,房门被推开。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声音沙哑地问道:“谁在那里?”
只见那道黑影停顿了一下,然后继续朝我走来,停在了床边。我本能地往后缩了缩,试探性地问:“是晔年吗?”
毕竟,知道我来这里的只有沈晔年。但下一秒,那黑影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膀,将我按倒在床上!紧接着,我的嘴也被来人紧紧捂住!“何云静果然没骗我,这破地方居然真的有女人!”
听到他的话,我彻底慌了神,拼命挣扎着想要推开他。但力量悬殊,我只能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,害怕得浑身发抖,想要呼救,却只能发出‘呜呜’的声音。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,眼前突然一片光明!我一时睁不开眼,只听到一道愤怒的男声:“你们在干什么?!”
这声音……
我猛地抬头看向门口,只见沈晔年目光冷冽地站在那里。沈晔年迅速上前,一把将我身上的男人拽开,轻松制服了他。我终于回过了神。
劫后余生,我忍不住靠近沈晔年,声音颤抖:“晔年……”但当他的目光与我相遇,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厌恶。误会了!我的心猛地一沉,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,就被沈晔年抓住的男人打断了:“你谁啊,敢坏我的好事!”
我紧张地生怕沈晔年信了他的谎言,急忙辩解:“他是我丈夫,部队里的团长,你再胡说,现在就把你送进去坐大牢!”我本意是想让他停止造谣,没想到他却吓得脸色苍白:“我、我什么都不知道,是一个女人告诉我这里……”
他语无伦次地交代了一切。我松了口气,也把之前听到的告诉了沈晔年:“他刚才说是何云静告诉的。”
沈晔年却仿佛没听见,带着男人往外走。“我送他去警察局。”他从头到尾,都没有关心过我一句。难道何云静害得我差点失了清白,沈晔年也无动于衷吗?我强压下心中的苦涩:“晔年,我有点害怕,你一会儿能回来陪我吗?”
沈晔年却只是冷淡地说:“部队明早还有事。”说完,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我赤着脚立在原地,冷意从脚底板直直窜上心脏。经过刚刚的事,我也不敢再睡觉。熬了一晚上,也想了一晚上。重活一世,我不想再像上一世那么悲惨,也不知道和沈晔年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局。但至少,哪怕没有他,我也得有能力活下去,养活自己。我想着,看着亮起的天,换好衣服出门去了粮站。我依稀记得,上辈子这时候这里在招检查员。到时,就见粮站前有许多人正排着长队等着交公粮。我顺着人群往里走,只听见周围窃窃的议论声。“你们听说了吗?宋家之前那屋子啊,昨晚出事了!”
“好像是沈团长的媳妇,半夜去那里私会被捉奸了!”
“那可是团长啊,那么风光,这女人都不知道珍惜!果然成分不好的人家,出来的女儿也不要脸!”
我听着这些话,有心想解释,却也怕他们不信。就在这时,手臂被人扯出:“快看,就是她!没想到她还敢出来!”顿时,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。我一僵,连忙开口:“是那个男人私自闯进了我家,不信你们可以去警局问……”
可没人愿意听。赤裸裸的恶意让我无比难堪,最后只能逃一般的离开。一直到进了家门,就看见沈晔年站在屋里。方才的委屈瞬间涌上,我想要说点儿什么。去听沈晔年说:“昨晚那个人被判坐牢。”
“那何云静呢?”
沈晔年似乎没听见我的追问,只是淡淡地说:“娘想见你。”
心里的苦涩蔓延到了舌尖。难道沈晔年就这么保护何云静吗?我想问个清楚,却又害怕听到那个我无法承受的答案,最终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。我们的爱情是自由选择的,结婚时沈母就不同意,这些年来对我的态度也一直很冷淡。现在怎么突然想见我了呢?我百思不得其解。那天下午,我跟着沈晔年坐村里的牛车回去。一进村,就看到村口聚集了一群人,吵吵闹闹的。
“好歹是你儿媳妇,这么一闹,沈家的脸面也挂不住,还是算了吧。”
沈母尖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:“这些都是事实,我又没乱说,我看谁敢撕!”
听到这些话,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。我看了看沈晔年,然后挤进了人群。当我看到沈母身后红砖墙上贴着的东西时,我浑身发冷。只见上面贴着一张红底的大字报,上面用黑字写着——
【宋柳意不守妇德偷汉子,就该浸猪笼!】
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里。我再也忍不住了,情绪激动地看向沈晔年:“你说娘想见我,就是让我来看她这样羞辱我吗?!”
沈晔年沉默不语。沈母却抢先开口:“你自己做出这种事,还敢怪我?真是不知羞耻!”
“我没有做那种事,是何……”
我想在全村人面前解释清楚,但话还没说完,就看到沈晔年把大字报撕了下来。“儿子,你这是干什么?!”
“这女人都做出这种事了,你还护着她?”
听着沈母的惊呼,我也疑惑地看向沈晔年。他只是简单地说:“回去再说。”
我看着周围人的目光都变了。沈晔年都不否认,只能说明我偷汉子这件事是真的!但我明明没有做过!“沈晔年!”
沈晔年看了我一眼,就扶着沈母离开了。我站在原地,手脚冰凉,仿佛掉进了冰窟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他们回去的。等我回过神来,已经进了沈家的院子,也见到了何云静。她扶着沈母:“大娘,你去哪了?外面风大,别着凉了。”
“晔年哥你回来了!宋姐也来了?”
我看着她那虚伪的笑容,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。但沈晔年却没有要质问何云静的意思,反而对她点了点头。沈母也握着何云静的手,轻拍着:“还是云静懂事,有些人啊,名声臭也就算了,还占着茅坑不拉屎,结婚两三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的。”
看着这一幕,我只觉得更加刺眼,心也越来越冷。
何云静站在一边,故作和事佬,插嘴道:“大娘,宋姐心脏不好,不宜要孩子的。”
“我不管她什么病,反正我们沈家的香火不能断,她生不了就赶紧离婚,给别的姑娘腾地方。”沈母的话语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。
我依旧心存一丝期待,目光投向沈晔年,希望他能站出来说点什么。但他只是沉默不语。“还愣着干嘛,去做饭!”沈母的命令声再次响起。
我看了一眼沈晔年,满心失望地转身走向厨房。“瞧她那娇贵样,细皮嫩肉的,就得好好磨练磨练!”沈母的嘟囔声在我背后不断。
我假装没听见,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,疼得我浑身发抖。我从小就没干过粗活,嫁给沈晔年后也是交伙食费去军区食堂,很少下厨。但上一世和沈晔年离婚后,我吃尽了苦头,早已不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姐。我默默地低头做饭,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。回头一看,是沈晔年。他拿起菜刀开始切菜,厨房里的气氛变得沉重。我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,最后实在忍不住,直接问道:“刚才在村口,你为什么不让我解释?”
沈晔年语气平静:“没必要,再说我已经把那封信撕了。”
他说得那么轻松,仿佛被误会的我,与他无关。我心中涌起一股苦涩:“你真的觉得没必要,还是怕我说出来,会牵扯到何云静?”
沈晔年看了我一眼:“她毕竟还要在这个村里生活。”
他承认了!他是为了何云静!我情绪失控,把白菜摔在菜板上:“那我呢?我不在这个村里生活,就活该被误会吗?”
沈晔年眉头微皱,正要开口。何云静的声音突然响起:“晔年哥,大娘叫你过去。”
“你别走,回答我!”我试图拉住沈晔年,但他只是坚决地推开我的手,转身跟着何云静离开了。四周恢复了平静,我看着跳跃的火苗,过了许久,才擦去眼角的泪。
饭做好了,我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,走到屋里叫人吃饭。刚到屋门外,却听到沈母的声音:“晔年,这个婚还是得离啊。”
接着是一阵沉默。我站在原地,手不自觉地攥紧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然而我没有等到沈晔年的回答,只听到沈母的声音再次响起:
“万一被那丫头知道当年是你抓走了她爹娘,最后让他们死在牢里,这个家不得被她闹翻了去!”
一瞬间,我只觉得天旋地转。心脏骤然传来的剧痛让我止不住踉跄了几步,摔倒在地。这一下发出了不小的动静,屋里的人都出来查看。
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着,希望能找到那个救命的小药瓶,但口袋空空如也,什么也没有。“宋柳意?”我抬头,视线模糊,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。“药...不见了...”话音刚落,我便支撑不住,眼前一黑,失去了意识。
当我再次睁开眼,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四周是单调的白色。门轻轻推开,沈晔年提着饭盒走了进来。他递给我一个药瓶,语气平静:“别再弄丢了。”
我接过药瓶,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:“你在哪儿找到的?”“灶间。”沈晔年回答得简单,但我心中的疑惑却更甚。我的心脏病很严重,重生后,我一直很小心,药瓶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?“趁热吃。”沈晔年打断了我的沉思,递给我饭盒。我低头,看到饭盒里的饭菜,是沈晔年亲手做的。这时,沈母的话在脑海中回响。“晔年,我们结婚那晚,你接了个任务就走了。那是什么任务?”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,但目光紧锁沈晔年。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:“部队有规定,任务内容必须保密。”
我心中一沉,说不出话来。沈晔年站起身:“部队还有事,我先走了。”他的身影渐渐远去,我看着病房的门缓缓关闭,泪水不自觉地滑落,滴在饭盒里。婚后第二天,我才知道家中发生了变故。我心痛,悔恨,却从未怀疑过沈晔年。但现在我才知道,结婚那天,我的丈夫亲手将我的父母送进了监狱,导致他们惨死狱中。我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!这样的真相,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,缩成一团痛哭起来。
我在医院住了五天。沈晔年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看我,隔壁床的婶子还羡慕地说我找了个好老公。我只是微笑,没有回应。出院的日子到了,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,沈晔年还没有出现。我没有再等,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。父母的事情对我来说,是一道无法忽视的伤疤。我也想趁这个机会,一个人静一静,好好想想我和沈晔年的未来。
回家的路上,我心神不宁,等我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军区家属院。想到自己早已被赶出这里,我正准备离开,沈晔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:“你来做什么?”我下意识回头,看到他站在家属院大门前,而他对面的人,竟然是何云静。“我想来问问宋姐她怎么样了。”“她很好。”
沈晔年的眼神冷得像冰,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对何云静,这让我有些震惊。何云静的声音带着委屈:“晔年哥,我真的不是故意拿走宋姐的药。”
原来是她拿走了我的药!我感到一阵寒意,回想起那天我问起时,沈晔年说药是在灶间找到的。但现在我知道真相是何云静拿走的,而沈晔年明明知道,却选择隐瞒!一次又一次!沈晔年在不远处又说了些什么,我已经听不清了。我站在那里,看着这个我深爱了两辈子的男人,感到疲惫和愤怒。为什么?凭什么?我找不到答案,也不想再找了。我慢慢地走向沈晔年,在他惊讶的目光中,我说出了我的决定——
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沈晔年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:“这不可能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回应,何云静就急切地插话:“晔年哥……”
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拒绝,但我还是坚定地说:“等你有时间,就去办理离婚手续。”
说完,我转身离开。这时,军区的广播突然响起紧急集合的命令。沈晔年的声音紧随其后:“你先回去,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。”
我没有回头,也不在意。但下一秒,何云静抓住了我:“你以为晔年哥不离婚就是喜欢你吗?别做梦了!”
她的声音尖锐刺耳。我听着,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临死前何云静在病床前的挑衅。但与那时的震惊、后悔和痛苦不同,此刻,我只觉得好笑。“你笑什么?”
“笑你比我更会做白日梦,沈晔年连娃娃亲都拒绝了,就算我们离婚,他也不会娶你。”
说完这句话,我不再理会何云静扭曲的表情,径直朝家走去。路过溜冰场时,我突然听到里面播放着当时最流行的歌曲。那悠扬的女声让我想起上一世这个时候,城里来了个英国人创办了播音电台!新建的电台肯定缺人,播音员也是个不错的工作机会!既然决定和沈晔年分开,我也需要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。想到这里,我急忙搭上电车去了广播站。一到那里,我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。我因为从小跟随父母参加过各种社交活动,所以并没有那么紧张。就在这时,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句突兀的英语:“人可真多。”
我听到这话,微微一愣。受留洋父亲的影响,我从小就接触英语,还曾计划过出国留学,只是后来……
想到父母的离世,我紧握双手,过了一会儿才平复情绪,回头望向人群中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。当我认出他时,我完全愣住了!他竟然是这个广播站的创办人史密斯!
机会,那可是得靠自己把握的。我深吸一口气,用流利的英语回答:“播音员这份工作前景广阔,自然吸引了众多求职者。”
史密斯闻言立刻走到我面前,好奇地问:“你会说英语?你也是来应聘的吗?”
我轻轻点头,史密斯看起来更兴奋了:“跟我来。”
他领着我走进了办公室,亲自对我进行了面试。半小时后,我顺利地通过了面试。当我走出广播站时,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。乘电车返回,到家时已是夜晚。令我意外的是,沈晔年竟然站在门口,似乎在等我。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去,抢先开口:“离婚报告准备好了吗?”
沈晔年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:“不要再提这件事,我是不会同意的。”
我有些困惑,沈晔年显然已经不再爱我,为何还要坚持?心中虽然这么想,我还是直接问了出来:“为什么?”
“你父母当初把你托付给我,让我好好照顾你。”沈晔年说。
这番话让我感到讽刺。就在刚才,我还在想沈晔年是不是对我还有感情,但现在看来,他只是出于对我父母的承诺。愤怒涌上心头,我不想再看到他:“我现在不需要你的照顾了。”
我试图关上门,却被沈晔年阻止。他低头看着我:“如果你是因为何云静偷药的事情生气,我可以解释。”
“她一直在村里照顾我母亲,我欠她太多。”沈晔年继续说。
我感到更加荒谬。想到前世被何云静气得心脏病发作而死,我再也忍不住情绪:“你觉得欠她,所以想要补偿?”
“那你知不知道,你补偿的代价是我的命!”我激动地说。
看着沈晔年愣住的表情,我不想再说什么,用力推开他,然后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门。背靠门板,我感到心中仿佛堵着一块石头,无法释放。我整晚都在做噩梦,梦见前世离婚后的痛苦经历。我不知道沈晔年是何时离开的,第二天早上出门时,屋外已经没有他的身影。我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发呆了一会儿,然后继续前行。今天是我第一天去广播站工作。但当我到达那里时,发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。我正感到奇怪,就听到有人议论:“要不是我昨天去了城东,还不知道新来的宋柳意家庭背景有问题呢!”
“没错,从城东特意跑到我们城西工作,原来是在那边混不下去了!”
我没想到在这里也有人背后说闲话,刚想上前解释。突然,一道声音响起:“你这样的人,应该滚出去!”
话音刚落,一本书不知从何处飞来,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头上。
血迹顺着额头滑落到脸颊,我强忍着疼痛伸手一抹,掌心一片猩红。谁也没想到,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,四周的面孔都流露出惊慌失措。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?”
身后传来一声生硬的中文,紧接着史密斯走了过来。他看到我,惊讶地喊道:“宋小姐?让我带你去处理伤口。”
我跟随他离开。伤口处理好后,史密斯也了解了情况:“这件事我会处理,我会找出攻击你的人。”
我有些惊讶,原本以为史密斯会为了省去麻烦直接让我离开。“史密斯先生,非常感谢您。”
似乎是因为史密斯的警告,我回到工作岗位后,那些针对我的议论声已经消失。一天的工作顺利完成后,我走出广播站,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是沈晔年。我脚步一顿,正打算绕道而行。沈晔年却已经走了过来,看到我头上的绷带时,他皱眉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我没有回答,反而问道:“你有空办离婚了吗?”
沈晔年的脸色一沉:“我说过,我不会和你离婚。”
“既然不是离婚,那我先走了。”
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。但他拉住了我:“我来是想告诉你,我即将执行外派任务,归期未定。”
“这段时间你正好冷静一下,再决定……是否离婚。”
我看着这个男人,有些愣住了。两世以来,这是沈晔年第一次主动向我报备。原本坚定要离婚的心,开始有些动摇。他变了,那他们的感情是否也会有转机?要赌一把吗?我有些犹豫。沈晔年看到我的神色变化,选择给我时间:“我得归队了,先走了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去。我看着他的背影,也收拾起情绪回家。路过报亭时,我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地名——江镇。而下面的新闻,更是让我心跳加速。【江镇近日连夜大雨,有暴洪风险,相关部门称将派遣部队前去做抗洪准备。】
我心一紧,我的外祖母和哥哥就在江镇!我也终于想起来,上一世就是这场大雨导致江镇发生洪灾,夺走了他们的生命……而洪灾发生的时间,就是明天!那沈晔年刚刚说的任务……是抗洪?!想到这,我丢下报纸,急忙赶往军区。军区前有车队整装待发,我见状松了口气,只要跟着部队过去,我就来得及。然而我刚要上前,就被一个士兵拦下:“军区重地,闲人免入。”
眼看着车队要出发,我只能借用沈晔年的关系:“我是宋柳意,沈晔年的家属,想要申请随军。”
士兵皱了皱眉,翻看着手中的表格,最后疑惑道:“沈团长随军的家属早就定下来了,不是叫何云静吗?”
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,我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。错愕间,我隔着铁栏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。此时的我顾不上那些情爱纠葛,一心只想去江镇。“沈晔年!”我大声喊着。似是听见了我的声音,沈晔年回过头来。他顿了一瞬后,抬脚往这边走。我仿佛又看见了希望。
可就在这时,何云静出现了。
她小跑到沈晔年身边,对他说了什么,隔得太远,我听不清。
只看见沈晔年看了我一眼,就转身上了车。
我心中一个咯噔,试图叫住他:“沈晔年,我必须去江镇!让我随军……”
可不管我怎样呼喊,沈晔年连头也没回。
卡车启动的轰鸣声中,何云静得意的走过来:“你想随军?可晔年哥早就把名额给了我,如今我就是不想去了,也轮不到你。”
看着已经远去的车队,我顾不上何云静转身拔腿向火车站跑。
无论如何,我今天都要去江镇!
到了售票处,我喘着粗气道:“买一张今天去江镇的车票!”
“不好意思,今天去江镇的票已经售空了。”
听着售票员的话,我的心彻底沉进了谷底,眼里尽是溢出来的无助。
我拉住过往的路人,问他们是否有去江镇的票,求他们将票让给我,可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我。
就在快要绝望时,一个男人走到售票处道:“我想要退掉这张去江镇的票。”
我猛地抬起头,几步跑了过去。
……
握着好不容易买来的车票,我在车站等待了两个小时,终于踏上了去江镇的火车。
火车开了一夜,而我也一夜未眠。
第二天清晨,我下了车,抓紧时间向外祖母家赶去。
因为大雨,路上已经没有愿意拉客的车,我只能靠自己的双脚。
冰凉的雨水重重拍打在身上,一瞬就将我淋了个透。
冷意刺骨,我忍不住的哆嗦,但脚步却一直未停。
不知跑了多久,眼前出现了几道军绿色的身影,以及几辆军用卡车。
尽管大雨滂沱,我还是认出了人群中的沈晔年。
“沈晔年!”我喊着,上前抓住他的衣角,上气不接下气,“快、快去江镇四源村!村旁的山要被雨冲垮了!”
沈晔年看见我一怔,拧眉开口:“你怎么在这?”
我急声道:“现在来不及解释,先去四源村!”
沈晔年面容冷硬的拒绝:“我们有计划,要顺着这条路西行排查洪灾隐患,你不要添乱。”
我急的眼眶发红:“我说的是真的!四源村的山……”
轰!
话还没说完,耳边忽然响起了巨大的轰隆声。
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,只见黑压压的天空下,不远处的山上有巨大的浑浊洪流叫嚣冲了下去。
这时,一个士兵慌忙跑来:“团长!四源村发生了严重的泥石流!整个村都被淹了!”
我一僵,反应过来后发了疯般向四源村的方向跑去。
“宋柳意!”沈晔年去抓她的手落了个空。
看着她单薄的背影,他迅速做了决定:“来一队人立刻上车,跟我去四源村救援!”
士兵们闻言迅速上车。
沈晔年几步追上了我,抓住了我的胳膊:“上车!”
我脸色一片苍白。
我坐在车上,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,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,嘴唇不住地颤抖。
十五分钟后,车停在了四源村附近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,下面的村庄早已经被浑浊的泥水吞噬。
我看见这一幕几乎快要站不稳,跌撞着想要下去,却被沈晔年扼住手腕:“你冷静一点,搜救队已经准备下去了。”
我猛地将他的手甩开,声音嘶哑:“我怎么冷静!我的外祖母和哥哥在下面!”
“他们是我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……”
我说着,眼泪涌了出来,怎么擦也擦不干净。
最后无力的蹲下身,紧抱着自己痛哭。
看着宋柳意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,沈晔年心里有些异样。
他对一旁医疗兵道:“不要让她下去。”
说完,转头拿上救生衣加入了搜救队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我情绪也稳定了下来,望着周围忙碌的身影,我勉强打起精神,帮忙安顿伤患。
然而天灾下,能活下来的只有零星几个,大部分被抬上来的都是一具具冰冷的躯体。
我像踩在悬崖的钢丝上,惴惴不安。
每上来一个,我都会去看,并在内心不断祈祷。
可老天还是没有眷顾我。
我心中的祷告,在看到下一具被救上来的尸体时戛然而止——
那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,赫然是我的外祖母!
我的大脑在这一瞬间,一片空白。
我上前走了几步,在清晰的看见外祖母紧闭的双眼后,双腿忽然脱力,跪倒在她身边。
令人浑身发麻的刺痛从膝盖处传来。
我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,抬起颤抖的手,抚上那苍老慈祥的脸。
“外婆,我回来了。”
“你看看我好不好,我是柳意啊,你睁开眼看看我……”
无人回应。
我的声音也越来越低,最后化为了喉间低低的呜咽。
一具具尸体被接连不断的送上来,我的哥哥也在其中。
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狠狠掐灭,我的眼眶干涩,早已流不出眼泪。
等沈晔年回来,就看到这样一幕。
他沉默了很久,直到瞧见宋柳意腿上蔓延出的刺目鲜血时,将人拉了起来。
她双膝已经被碎石划烂,伤口被大雨冲刷后泛着青白。
沈晔年眉头紧拧,从放在一旁的医疗箱中拿过纱布,蹲下身为宋柳意处理伤口。
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,许久才问出一句:“为什么……不信我?”
沈晔年为我包扎的手一顿。
不知过了多久,才低声道:“抱歉。”
听着这两个字,我死寂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。
一切皆有定数,我知道自己怪不了沈晔年。
可如果不是他跟何云静纠缠不清,不是他把随军的名额给了何云静……
这一切都可能有转机。
可惜……没有如果。
“离婚吧。”
“我真的……不想再看见你。”
说完这句话,我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断开,晕了过去。
我只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火炉里,全身上下都滚烫滚烫的
迷迷糊糊中,又好像看见了外祖母和哥哥。
可等我走过去,他们的身影却在顷刻间消散。
“外婆!哥哥!”
我大喊着惊醒过来。
身边的医疗兵见状忙道:“嫂子,你的烧已经退了。”
我没说话,只看着腿上被包扎好的伤口。
帐内,没有沈晔年的身影。
“江镇别的地方也相继发生了洪灾,沈团长抗洪去了,嘱咐我们这几天照顾好你。”
听着医疗兵的话,我点了点头。
江镇的雨是在第三天停的。
这天,士兵们在一处宽阔的山地中挖了许多坑,埋葬那些遇难者。
我看着自己至亲的两个人被一捧捧黄土掩埋,最后变成了两个小小的土包。
我站了很久,干涩的眼又开始湿润,直到眼前模糊到看不清简陋的木碑……
一切都结束了。
当天,我买了火车票,独自回到了金城,谁也没告诉。
我将重要的东西都打包好,准备和沈晔年离婚后就离开这里。
至于去哪,我自己也不知道。
收拾完后,我去了广播站,准备辞职。
然而话还没说出口,史密斯却抢先道:“宋小姐,我正想找你呢,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出国?”
我一愣:“出国?”
史密斯点了点头:“我有一个英国布鲁斯学院播音专业的进修名额,宋小姐英语这样好,不如去试试?”
我蓦然攥紧了手。
如今我已经无牵无挂,如果去进修,也算是圆了父母从前希望我留洋的期望。
也能……彻底和沈晔年断开。
我想到这里,回答的声音缓而坚定:“我愿意。”
一周后,我在史密斯的帮助下顺利在总领馆办理了签证。
拿到签证后,我去了部队。
因为进不去,我只能将已经签好字的离婚报告交给了军区门口的哨兵。
“等你们沈晔年团长回来,麻烦你将这个给他。”
说完,我就离开了。
十分钟后,前去抗洪的车队回来了。
沈晔年下了车后,疲惫地揉了揉眉心。
这段时间,他脑海中总会浮现起宋柳意跟自己提离婚的模样,中途他抽空去了一次江镇,却得知她早就离开。
这次他回来,就想和宋柳意好好谈谈。
可刚到军区大门,就被哨兵叫住:“团长,何同志刚刚来了,在家属院那边等你。”
“还有这个。”哨兵又递过来一个文件夹:“是刚刚一位叫宋柳意的女士托我转交给您的。”
听见宋柳意的名字,沈晔年微微一怔,刚伸手接过。
哨兵好似又想到了什么:“团长,你执行外派任务之前,这个宋柳意好像来过,自称是你的家属,想要随军。”
沈晔年刚要打开文件夹的手一顿,忽地想起那天宋柳意站在军区大门外的模样。
“为什么不让她进来?”
哨兵一愣:“随军家属不是已经定给何同志了吗?我以为她是来闹事的。”
沈晔年眉头皱的更深:“我什么时候允许何云静随军了?”
哨兵也意识到出问题了,连忙解释:“她说随军是你的意思,我看她又经常来找您,就没有多想……”
沈晔年面色彻底沉了下来。
他掉头走进家属院,远远就看见何云静手中拿了个布包等他。
见他过来,何云静笑着开口:“晔年哥,这是我绣的……”
“宋柳意来军区找我那天,我让你转告的话,你说了吗?”
听到沈晔年的话,何云静笑容一僵。
那天她拦住沈晔年骗他说他的上级催他过去,沈晔年让她告诉宋柳意,有什么事等他回去再说,若情况紧急,就去找他的副手帮忙。
她当时又妒又恨,自然不会说。
“我、我说了。”何云静硬着头皮撒谎。
沈晔年一眼就看穿了。
他不想在何云静这儿浪费时间,转身就走,想找到宋柳意解释这件事。
可到了广播站,却被告知宋柳意不在。
史密斯疑惑的打量着这个男人:“你是宋小姐什么人?”
沈晔年沉声道:“我是她丈夫,她去哪了?”
“宋小姐没告诉你吗?她决定出国进修,今天就要搭乘去港口的火车了。”
沈晔年听后呼吸一窒,出国?!
后知后觉般,他想起了手中的文件夹。
不知为何,心中感到了一阵恐慌。
沈晔年缓缓将文件夹打开,里面……赫然是一张离婚报告!
而女方那一栏,早已经签上了宋柳意的名字。
“离婚吧。”
“沈晔年,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。”
江镇时,宋柳意的话再一次涌上脑海。
沈晔年终于意识到她没有闹脾气,是真的做下了这个决定!
他呼吸急促起来,转身大步朝火车站跑去。
而此时,火车站月台上。
我拎着手提箱,目光落在那长长的轨道上。
很快,我就要离开这里,离开沈晔年了。
心底说不出是解脱还是其他,我也不想再分辨。
深绿色的火车远远驶来,最后停靠在面前。
我没有丝毫犹豫的抬起脚,踏了上去。
位置靠窗,我坐下后本想闭眼休息,却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。
“宋柳意!”
“宋柳意,看这儿!”
熟悉的男音让我有些不敢置信。
等转头看时,彻底僵住了。
隔着一条轨道,我与对面火车中的沈晔年四目相对。
“宋柳意,下车!”
沈晔年的声音继续传来,宋柳意攥紧了手,猛地将车窗拉了下来。
“砰!”
厚重的车窗隔绝掉声音,也阻断了沈晔年的希望。
他怔怔看着车窗里宋柳意的侧脸,反应过来后拔腿就往她那辆火车跑!
然而,还是晚了。
呜——
鸣笛声响起。
在沈晔年慌乱的视线里,那辆载着宋柳意的火车,不会回头的匆匆驶远……
四年后。
金城军区,沈晔年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,背上背包出门。
“沈团长,回去休假?”
路过的士兵跟他打着招呼,沈晔年颔首,眸光却黯了一瞬。
他今年都不曾休假,跟上级再三确认之后的这段时间都没有紧急任务后,才休了今年的探亲假。
但他并不是为了休息,而是想要去沪市港口。
四年前他去追宋柳意,却阴差阳错上错了车,两人的联系在那一刻便彻底断了。
但沈晔年不愿意放弃。
他没办法出国,只能到处托人打听,得知出国进修需要四年,他就等了四年。
尽管不知道宋柳意还会不会回来,但沈晔年还是买下了一张第二天去沪市的火车票。
在此之前,沈晔年先回了一趟乡下。
到了沈家,他看见站在院里的身影,皱了皱眉:“何云静,你又来做什么?”
何云静委屈的咬住下唇:“晔年哥,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?”
沈母闻声也从屋中走了出来,往何云静面前一站:“是我让她来的!”
说着她跺了跺脚:“儿啊,那女人都去当洋鬼子了,你说你还惦念她干啥?你今年也三十了,赶紧把云静娶了。”
沈晔年声音冷了下来:“娘,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,我和宋柳意还没离婚。”
沈母气急:“离婚报告都有了,怎么不算离婚?!”
何云静眼眶一红,对沈母道:“大娘,不要逼晔年哥了,我没关系的。”
沈母怒道:“沈晔年!你看看你看看,云静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啊,被你耽误了这么多年,你还有没有良心!”
沈晔年脸色一沉。
很久之前他就跟何云静说过,只要她想结婚,他可以亲自为她挑选好人家。
可当时的何云静却说自己还不想嫁人,并主动揽下了照顾沈母的责任。
沈晔年很感谢她,所以即使后来他知道何云静在其中挑拨了他与宋柳意的关系,他再愤怒也没有拿何云静怎么样,只是警告她让她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。
可她并不听劝。
“何云静,我之前就说过,我不可能娶你,若你想嫁人,我可以帮你相看。”
沈晔年的声音很淡,却让何云静感受到了冷意。
何云静悄然攥紧了手。
她根本看不上村里的那些男人,如果嫁给沈晔年,那她就是风光的团长夫人。
所以她故意告诉沈母在城里生活规矩多,不如乡下自在,然后主动跟沈晔年提出自己要照顾沈母,让他对自己欠下恩情。
之后她又想办法让宋柳意死了心跟沈晔年离婚。
结果等来的却是沈晔年对自己的冷漠。
她如今已经二十五了,再怎么样嫁的人也不可能比沈晔年好。
想到这里,她眼含泪光看着沈母:“大娘,既然晔年哥不想见到我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说着她又一步三回头:“大娘你身体不好,我在锅里熬了鸡汤,一定要记得喝。”
这些年她把这个老太婆伺候的舒舒服服的,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。
果然,沈母听见这话直接指着沈晔年的鼻子道:“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蒙了心了!你马上给我签了那张离婚报告,然后娶云静!”
沈晔年面色彻底沉了下来:“不可能。”
沈母气的直拍大腿:“难道你要守着那张离婚报告过一辈子吗!”
沈晔年淡声开口:“我这次休假,就是要去找宋柳意。”
他话音落下,何云静正打算离开的身影蓦地僵住了。
沈晔年将话说开后,也不再去看沈母铁青的脸色,留下一句:“等我回来后就安排人送你进城去住。”
说完,他大步向外走去,身后的沈母大喊着:“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!”
而何云静盯着他的背影,眼中浮现起一抹怨毒的神色。
宋柳意要回来了?
她绝对不能让宋柳意坏了她的好事!
沈晔年本想在村中住一晚,第二天再搭乘火车去沪市。
但因为刚刚的事,他待在那只会觉得心中烦闷。
坐着村里的牛车回到城里后,沈晔年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着,竟走到了宋柳意的家。
他在门口踟蹰了一会,最终还是踏了进去。
宋柳意虽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,但庭前依旧是破败的模样,她只是收拾出了自己睡觉的屋子。
沈晔年默默走到桌前坐下,脑海中浮现起宋家被抄的那晚。
其实他早就得了风声,知道宋家已经在劫难逃。
他没办法阻止这一切,只能跟宋柳意先结婚,让她从这浑水中抽离出来。
沈晔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,他和宋柳意结婚那晚收到了任务,让他亲自带一队人去没收宋家的财产,以及……将宋家人口收监。
宋柳意的父母被抓时并没有怪他,只是含泪将女儿托付给了他。
想到这里,沈晔年攥紧了手。
他辜负了宋父宋母的期望。
沈晔年抬起头看向天空。
如果他这次能找到宋柳意,一定会好好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。
沈晔年一夜未眠,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火车站。
直到火车的鸣笛声响起,沈晔年一向平静的心此刻居然紧张起来。
金城离沪市很远,火车开了一天一夜才到。
沈晔年刚下火车,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港口,而是去了离自己最近的广播站。
若宋柳意回国,那么进修了播音专业的她一定会选择去广播站工作。
沈晔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选择在沪市工作,但如今的他,也只能大海捞针。
沈晔年用自己所休的半个月假期,跑遍了沪市的广播站。
可直到最后一天,他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宋柳意的消息。
再一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,沈晔年去了港口。
看着来来往往的轮渡船,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。
宋柳意离开的时间是夏天,现在是第四年的秋天。
沈晔年的手中紧紧攥着回去的火车票,不愿相信宋柳意或许真的留在了在大洋另一端的事实。
天色越来越暗,今天最后一艘轮船抵达了岸口。
或许真的该离开了。
沈晔年转过身,背影显得落寞无比。
就在这时,他身后不远处一个人大声喊道:“宋小姐!这里!”
听见这个姓,沈晔年下意识顿住了脚步,回过神来后又在内心否定了自己荒诞的猜想。
然而下一秒,熟悉的声音响起:“陈先生,谢谢你来接我。我们先去广播站看看吧?”
宋柳意面带笑容,与沪市广播站派过来和她接头的陈万书礼貌握手。
宋柳意在国外的时候,史密斯写了信过来,告诉她自己与沪市广播站的董事曾经有些交情,她完成进修后可以去那。
沪市广播站远近闻名,它的电台覆盖力很广,几乎国内的人都可以收听到沪市广播站的频道。
想要在这里工作,要求自然也极高,因此对于史密斯的引荐,宋柳意很感激。
陈万书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,身形高挑,长的清秀,却有一头显眼的红发。
和宋柳意握手后,他殷勤的上前替她拿过手中的皮箱。
宋柳意看着他抿了抿唇:“没想到陈先生竟如此年轻。”
毕竟史密斯在信中说派来和她接头的人姓陈,在广播站有一定的分量,宋柳意以为会是一个资质深厚的老员工。
结果对方不仅年轻,还染了一头时髦的红色头发。
陈万书闻言挑了挑眉:“忘记自我介绍了,我是广播站老董的儿子,陈万书。”
宋柳意一愣。
她差点忘了,沪市广播站的董事也姓陈。
看着宋柳意的模样,陈万书笑的灿烂:“我听说我爸招了个留洋回来的,我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。”
宋柳意摇了摇头:“让老板的儿子来接我,多少有些……受宠若惊。”
陈万书大大咧咧道:“这有什么,带你去体验一下我新买的汽车。”
宋柳意扯了扯嘴角,也看出了陈万书实在是个纨绔。
她正准备跟着陈万书离开码头,却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炙热的视线。
宋柳意抬起头,与沈晔年四目相对。
那一瞬间,宋柳意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遇到沈晔年!
直到宋柳意抬起头,沈晔年才敢确定,真的是她。
心在胸膛中剧烈地跳着,沈晔年下意识上前走了几步,谁知宋柳意直接转过身,朝相反的方向快步走着。
沈晔年心中一紧,避开人群大步追了上去。
陈万书看着忽然加速的宋柳意一头雾水,小跑着到了她的身边:“你怎么了?”
还没等宋柳意回答,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微沉的声音:“宋柳意。”
宋柳意步子猛地一顿,回过头冷声道:“这位先生,有什么事吗?”
四年前她决定出国那一刻起,就不想再与沈晔年有任何牵扯。
沈晔年看着她冰冷的目光呼吸一窒,声音不自觉的轻了下来:“宋柳意,关于四年前的事,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“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宋柳意说完,转身又要走,却被沈晔年拉住。
“放开我!”宋柳意抬手想要将他甩开,可沈晔年却握的很紧。
陈万书皱眉上前:“你谁啊,干嘛呢这是。”
沈晔年垂眸看他,目光锐利如刀。
他比陈万书还要高半个头,再加上周身散发的压迫感,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陈万书也缩了缩脖子。
空气静了一瞬,沈晔年又转而看向宋柳意,声音微沉,语气却很认真:“我是她的丈夫。”
宋柳意听见这个回答,冷笑一声:“沈晔年,我们四年前就已经离婚了。”
沈晔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执拗:“我没签字就不作数。”
宋柳意一怔,抬头看向沈晔年:“你凭什么不签字?”
沈晔年没想到她会这样问,愣了瞬:“我不想和你离婚……”
“沈晔年,你凭什么不签字?”宋柳意打断他的话,定定地望着他,“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,又凭什么想把我束缚在你的身边?”
“你真自私。”
说着,她用力挣脱了沈晔年的手,尽管手腕红了一大片。
“沈晔年,我告诉你,你没签字是你的事,在我这里,我早就跟你离婚了。”
宋柳意说完便转身离开,沈晔年从愣怔中回过神来,又追了上去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:“这些事一时说不清,我今天就要回去了,这是军区的电话,你有空……”
他话还没有说完,那张写了号码的纸便被宋柳意撕碎:“沈晔年,你回去以后就再也不要来了。”
“不要来打扰我。”
她冰冷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扎进了沈晔年的心,让他僵在了原地。
而宋柳意的身影,也越来越远。
宋柳意快步走着,不知走了多久,直到跟在她身后的陈万书开口:“宋小姐,你要去哪?我们都经过我的车好远了。”
宋柳意这才猛地停下脚步,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,看着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的陈万书,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:“抱歉。”
陈万书叹了口气:“没事,我们快些回去吧。”
“嗯。”
宋柳意应下,跟着陈万书往回走。
她的手中还攥着那张纸的碎片。
宋柳意的手指紧了紧,心中无端升起一抹烦闷。
她出国的这四年,其实并没有忘记沈晔年。
爱了两世的人,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忘记?
但是她清楚的知道,她和沈晔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,祖母和哥哥的死,早已经成为了一根刺,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底。
路过一个垃圾桶,宋柳意抬手,碎纸片如雪花一般,纷扬而下。
……
半个小时后,宋柳意坐着陈万书的车到了沪市广播站。
它是一栋四层的小洋楼,墙被涂上了白色,一楼还有一个宽阔的大厅,显得气派至极。
宋柳意跟着陈万书来到了四楼,广播站内的人都穿着白色衬衫,女人基本都踩着高跟鞋,在这里工作的人,都称得上是白领。
他们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前,门上贴了一个牌子,上面写着董事办公司。
宋柳意刚要抬手敲门,不料陈万书却直接将门推开:“爸,人我接到了!”
宋柳意叹了口气,走了进去。
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,看起来很是精明,他闻声抬起头,看见陈万书板着脸道:“说了多少次了,要敲门!怎么这么没规矩!”
陈万书一脸无所谓的坐到一旁:“爸,你就别忙着训我了,宋小姐等着呢。”
陈路德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,随即抬眼看向宋柳意。
宋柳意见状连忙上前:“陈董您好,我是宋柳意。”
陈路德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,史密斯介绍来的。”
说着他推了推眼镜,话锋一转:“虽然史密斯说你的能力足以胜任我们这里的工作,但是在沪市广播站,从来没有走后门一说。”
宋柳意愣了愣,问道:“陈董的意思是?”
陈路德推过来一张表:“你要和其他应试者一样,参加考试。”
宋柳意一顿,也了然过来。
沪市广播站筛选人才方面一向是出了名的严格,当宋柳意得知史密斯引荐自己入职时还有些忐忑。
如今被告知需要参加考试,她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起来。
见宋柳意并没有反对,而是利落的填了表格,陈路德的眼中浮现起一抹赞赏。
像宋柳意这样被引荐过来的人其实有很多,但是大部分人听说要考试都会很不满,说他明明答应了引荐,为什么又要考试。
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,想要参加沪市广播站的考试,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。
他看在那些引荐人的面子上,破格给了他们考试资格,可这些人却并不珍惜,还要求他给他们一个职位。
想到这里,陈路德看宋柳意的目光越发和蔼了起来。
然而陈万书却在一旁开始闹:“爸,为什么不让宋小姐进广播站?你不是和史密斯叔叔说好了吗?”
陈路德额上冒起青筋,恨不得上前给他一脚:“赶紧给我念书去!天天不学无术的东西,以后我怎么放心把家里的事交给你来管!”
“那我就不管了……”
陈万书话还没说完,一本书就飞了过来,吓得他连忙逃出了办公司。
陈路德顺了顺气,看向宋柳意道:“让宋小姐见丑了。”
宋柳意连忙摇了摇头,陈路德叹了口气:“当年给这孩子取名叫万书,就是希望他读万卷书,没想到他这么跳脱!”
宋柳意想了想,还是开了口:“或许……陈董可以问问他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,好往那方面培养。”
陈路德闻言沉思了片刻,随后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那么宋小姐,考试见。”
宋柳意起身:“好的,考试见。”
离开办公司后,宋柳意发现陈万书还站在门口:“陈先生怎么还没走?”
陈万书摆了摆手:“你叫我万书就可以了。”
说着他眨了眨眼:“我刚刚听见你和我爸说的了,我觉得你说的很对,我爸早该问问我感兴趣的是什么了。”
宋柳意下意识问道:“你感兴趣的是什么?”
陈万书佯装思考:“我想想……”
他顿了一会,又笑开了:“我没有感兴趣的事。”
宋柳意噎了一瞬,像陈万书这样跳脱的人,她确实是第一次见。
眼见她已经走出了沪市广播站的大门,陈万书却还跟在身后,宋柳意不由问道:“你跟着我做什么?”
“我没事可以做,自然就跟着你咯。”
陈万书也不知道为什么,好似从见的第一面起,他就对宋柳意有着极大的兴趣,想到了港口的事,他开口问道:“话说今天在港口碰见的那个人真的是你的……”
宋柳意停下了脚步,打断了陈万书的话:“你不去念书吗?”
陈万书努努嘴:“没什么好念的,都是一些关于员工管理的书。”
宋柳意无奈道:“那你也可以去做点别的,我还有事。”
陈万书上前一步靠近她:“什么事啊?考试的事吗?我给你透露一下考什么吧。”
“不用!”宋柳意退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:“我刚来沪市,急着去找住的地方,先走了。”
陈万书却拉住了她,在宋柳意不解的眼神中,他思索了一下,抬头道:“不如你就住我家吧。”
宋柳意一愣,耳尖泛起了红色,一把甩开陈万书的手:“陈先生,我们才刚认识!”
尽管她在国外生活了四年,但也没遇见过像陈万书这样思想开放的。
陈万书挠了挠头,才反应过来:“不是那个意思,我家在沪市有房子,你可以租下。”
听完陈万书的解释,宋柳意才稍微缓过神来,但她还是拒绝道:“不用了,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。”
“陈先生,再见。”
说完这句话,宋柳意再也不在这逗留,转身离开。
身后传来陈万书的嘟囔声:“都说了叫我万书就行了。”
金城军区。
沈晔年自回来后,就有些魂不守舍。
他每天除了训练,还多了一样事,那就是去接线员那里问,有没有转接给他的电话。
一来二去,周围的人也觉得奇怪起来。
趁着休息时间,沈晔年的战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:“沈团长,最近怎么了这是?”
沈晔年步子一顿,转头看向他道:“没事。”
那人却并不信:“我都听接线员说了,你每天都要过去问有没有你的电话,有时候甚至一天两次。”
沈晔年没有回答。
战友却忽地想到了什么:“能让沈团长这样的,一定是很重要的人。莫非……是嫂子?”
自从宋柳意出国还留下了一张结婚报告后,这事便在军区传开了。
而沈晔年一直没有签字,更让军区内炸开了锅。
如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宋柳意在沈晔年心中的重要性。
沈晔年眸色黯了黯,战友见状,识趣的闭了嘴。
两人此时也恰好走到了军区大门,门口的哨兵看见沈晔年道:“沈团长,何同志来了。”
沈晔年的眉头紧皱了下,这段时间何云静已经来了好几次,尽管沈晔年并不见她,她也要来。
这次沈晔年没有再让哨兵将人打发走,而是大步走了出去。
门外,何云静看见沈晔年出来,稳了稳心神上前道:“晔年哥……”
沈晔年冷声开口:“何云静,我说过,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。”
何云静攥紧了手,自从沈晔年上次从沪市回来后,就不顾沈母的反对,将她接进了城里。
那个老太婆在城里生活了几天后,竟不愿意回去了。
而何云静也失了一张底牌。
她有些慌了神,只好每天都来军区,希望可以博得沈晔年的同情心。
可她刚刚分明听见,沈晔年在等宋柳意的电话!
也就是说,宋柳意回国了!
何云静好不容易压住心中的嫉恨,红着眼眶对沈晔年道:“晔年哥,我照顾大娘这么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你就对我这样狠心吗?”
沈晔年却不为所动:“你照顾我娘这些年,我每年都会给你一笔钱,抵得上你的苦劳了。”
何云静一噎,沈晔年也不想再跟她废话:“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,不要消耗我的耐心。”
说完,他转身离开。
看着他的背影,何云静死死咬住了唇。
一定是因为宋柳意回来了,沈晔年才会对她如此绝情!
她眼中闪过一抹冷意,这一次,她一定要让宋柳意身败名裂,让沈晔年彻底厌恶她!
沈晔年回到军区后,又一次问了接线员来自沪市的电话。
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,沈晔年心中涌现起一抹烦闷。
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再请一次假去沪市,可这段时间军区一直忙着演练的事,根本抽不开身。
就在这时,一个士兵小跑着过来对沈晔年道:“沈团长,上级叫你过去一趟。”
沈晔年敛下思绪,对着士兵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
见到上级后,沈晔年敬了一礼,随即问道:“是有什么任务吗?”
上级点了点头:“晔年,这次有一个外派任务,我想了想,大概就你最合适。”
“沪市那边有一个军区,想请我们去帮助他们做军事演习,你之前的演练做的很好,让你去再合适不过了。”
听着他的话,沈晔年一怔:“沪市?”
“对,只是这次去大概需要三个月,不知道你愿不愿意……”
“保证完成任务。”
上级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:“那你先回去准备一下,点几名得力的人过去协助你,明天早上出发。”
……
何云静离开军区后,去了城西的广播站。
里面有一个播音员是她的亲戚,而当年也是她告诉这个亲戚关于宋柳意成分不好的事情,最后闹起来的。
何云静守在门口,找人进去叫她。
亲戚从楼里走了出来,面上有些不耐烦。
说实话,她其实并不想跟何云静这样的穷亲戚走太近。
但何云静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,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:“表姐,你知道你们站里那个宋柳意吗?”
表姐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,皱了皱眉,在听见宋柳意这个名字后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:“宋柳意?也不知道她凭什么能踩狗屎运!”
何云静一听来了精神:“怎么了?”
表姐沉着脸:“她之前不是出国了吗?前段时间回来了!我听老板说啊,要推荐她去大城市里的广播站!好像是在沪市。”
说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嫉妒:“凭什么她的命那么好!”
何云静听在心里,一个想法也在心中悄然诞生。
她看着表姐笑道:“表姐,你放心,她的好命马上就要到头了。”
沪市。
宋柳意在英国进修的同时,也找了一份不耽误自己的工作,因此回国后手里也有些积蓄。
她租下了一个离广播站不远的小房间,每天安心准备考试。
等到考试那天,因为宋柳意准备充分,再加上她进修成果显著,所以当广播站的人通知她可以去上班时,她一点也不意外。
往后的几天,她的工作也都很顺利的进行。
直到有一天,她刚来到广播站,却被一个女人堵在门口。
看着女人气势汹汹的模样,宋柳意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。
她走上前去问道:“你是?”
女人冷笑一声:“你当然不认识我,但我却认识你!”
“都是因为你,才害得我失去了这份工作!”
宋柳意闻言皱了皱眉:“我害你失去了这份工作?”
女人上前,猛地推了宋柳意一把:“你这个狐狸精,靠着勾引董事的儿子拿到了这份工作,却害得我落选!”
沪市广播站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来往往,再加上这个女人的声音并不小,因此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。
宋柳意被她推的踉跄了一下,好不容易稳住身形,看着面前的女人,面容冷了下来:“我是靠自己的实力进入广播站的,你不要血口喷人!”
“靠自己的实力?有人都听见了!陈董的儿子说要直接告诉你考什么!”
宋柳意听见这话,抬手揉了揉太阳穴。
她就知道上一次她和陈万书的对话如果被人听见会很麻烦。
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并且已经有人开始对宋柳意指指点点。
宋柳意开口道:“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,但是你应该也知道,我们考的内容是随机的,还需要我们随机应变,处理播音时可能出现的问题。”
说完,宋柳意的目光冷了下来:“请问这样的考试,就算知道会考什么又有什么用?”
女人见状被噎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的确是这样。
因为以她的成绩,差一点就要进入沪市广播站,所以当有人告诉她宋柳意是靠的后门时,她才气疯了般,想过来讨个说法。
围观的人看见女人的表情,也大概明白了宋柳意是被人污蔑的,于是人群散开了些。
宋柳意的心中却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。
这种情况,她在金城广播站时,也遇到过类似的事。
只是时间不允许她多想,她摇了摇头,绕过那个女人进了广播站。
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,宋柳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,便准备回去。
然而就在这时,她的身后骤然响起陈万书的声音:“柳意姐。”
宋柳意皱了皱眉,转身看见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陈万书,开口道:“陈先生,我们还没有这么熟。”
她并非想对陈万书这样冷脸,但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也给她敲了一个警钟。
陈万书上前一步:“我觉得挺熟悉了啊,不要叫我陈先生了,听着别扭。”
宋柳意叹了口气,转身朝外走去。
陈万书在这时追了上来,看着宋柳意道:“柳意姐,你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才刻意躲着我吗?”
宋柳意步子一直没停:“陈先生知道就好,我想安心在这里工作,就不要给我惹麻烦了。”
陈万书撇了撇嘴:“这种事,我警告一下他们就好了,这里我爸说了算,再怎么样都不回把你开除的。”
宋柳意终于停下了脚步,抬头看着他:“陈先生,不止是如此,男女授受不亲,你这样属于越界。”
陈万书闻言有些不满:“我还以为你留洋回来的思想会开明些呢,没想到也是一个老古董。”
宋柳意也不反驳:“是是是。”
说完,她不再理陈万书,继续朝外走去。
谁知陈万书一直跟着她,走出一段路后,他忽然开了口:“柳意姐,既然你害怕他们说那些流言,把流言变成真的不就好了。”
“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?”
宋柳意猛地一怔,还没说话,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:“你要谁和你在一起?”
听见这熟悉的声音,宋柳意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了头。
而沈晔年就站在他们身后,面容冷峻。
陈万书看见他愣了愣,随即有些不满的开口:“怎么又是你?”
沈晔年上前一步,目光中带着挑衅:“我来看我的太太,很惊讶吗?”
“我不是……”宋柳意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,手就被沈晔年拉住,将她带到了一边。
宋柳意想要抽出自己的手,无奈沈晔年攥得太紧,她只好冷着脸道:“你放开我!”
见宋柳意生气,沈晔年放开自己的手,旋即又微微拧眉:“你不会真的想和那个毛头小子在一起吧?他一看就是一个不靠谱的。”
宋柳意冷然开口:“这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
看着宋柳意永远对自己竖起一身刺的模样,沈晔年的眸光黯了黯:“四年前的那件事我都知道了,何云静随军的事我并不知情,那都是她擅自主张。”
“你来找我那天,她说上级找我有事,我让她给你带了话……但是她没说。”
说完,沈晔年垂眸看了宋柳意一眼,眼中有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。
宋柳意听着他的话,抬起头看他,眼中却饱含讽刺:“就算是这样又如何?”
“你知道何云静对我有恶意,为什么还要选择相信她?”
“如今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,那她受到惩罚了吗?”
看着沈晔年沉默了下来,宋柳意冷笑一声:“没有,对吧。”
“可就算她受到了惩罚,我的外祖母和哥哥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留下这句话后,宋柳意不再看沈晔年,转身离开。
她一句句质问,宛如尖刀,刺进了他的心中,疼痛难耐。
见宋柳意过来,陈万书对着沈晔年那边吹了一声口哨,随即不顾他阴沉的脸,转头笑嘻嘻的看向宋柳意:“我的提议怎么样?”
宋柳意斜睨了他一眼:“不怎么样。”
她知道陈万书说的话不过是出于他的玩心,完全不可信。
况且……在她心中另一个人的痕迹还没有消除之前,她不可能开始新的恋情。
陈万书见她这样,顿时泄了气:“好吧。”
“不过那个人……”
“打住。”宋柳意在他没问出口之前阻止了他的话,陈万书只好闭了嘴。
过了一会他又闲不住的嘟囔:“我是真的好奇……”
宋柳意对于这个人实在有些头疼:“今天我听陈董说如果你还不去看两页书,就不给你零花钱。”
陈万书一听,连忙顿住了脚步:“这么过分!”
随后他转过身去,朝宋柳意挥了挥手:“柳意姐,下次再找你。”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宋柳意摇了摇头,继续往家的方向赶。
她走了几步,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让人不怎么舒服的视线,又回过头去。
但身后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,也没有其他异常。
宋柳意顿了顿,只当自己最近太累了,产生了幻觉。
她不再被外界干扰,一心往家走去。
然而就在她看不见的街道拐角处,何云静正定定的望着她的背影,眼中满是恨意!
何云静是跟着村里来沪市做生意的邻居来的。
本来她不急着来,可当她知道沈晔年要来沪市时,她就彻底坐不住了。
如果让宋柳意在这段时间将沈晔年的心勾了去,那她以后就完了!
她找到邻居给了她一笔钱,说自己想要在沪市玩几天,见见世面,钱给的不少,邻居就包了她这几天的住行。
而她来到沪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宋柳意工作的广播站,向周围人打听。
结果这一打听,就听见了宋柳意之前和他们老板儿子的事。
这可给何云静高兴坏了,将这件事大肆宣扬,就这样传到了那个闹事的女人耳里。
可结果竟是宋柳意一点事都没有。
何云静想到这里就气的牙痒痒,咬牙跟着宋柳意找到了她住的地方。
她站在外面看着宋柳意进了屋,暗暗记下,随后离开了这里。
临近晚上,宋柳意的家门被敲响。
宋柳意打开门,就看见陈万书站在门外。
她皱了皱眉:“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?”
陈万书嘿嘿一笑,挥了挥手中的两张红色的纸:“这不重要,柳意姐,去看戏么?”
宋柳意顺眼看去,只见上面印制着沪市大剧院,付券入场券的字样。
再仔细看,这是戏剧《绣荷包》的戏票。
“你还看沪剧?”
面对宋柳意的提问,陈万书顿了一瞬,随后道:“对啊。”
宋柳意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,估摸着戏剧结束后时间也还早,再加上她确实对戏剧感兴趣,便点了点头:“一张票多少钱?我去给你拿。”
陈万书摇了摇头:“用不着,这是……员工福利,广播站的大家都有。”
说完不待宋柳意回答,便直接将她推出了家门:“走吧走吧。”
沪市军区。
沈晔年回到军区后,一个人热情的迎了上来:“沈团长,沪市还不错吧?”
沈晔年步子一顿,点了点头。
他刚来到这,军区就派了两个士兵给他,说是陪着他熟悉一下沪市。
但沈晔年推脱说自己一个人走走就好,然后只去了沪市广播站。
那个人见状笑道:“我们非常感谢金城军区来协助我们演练一事,沈团长在这若有什么需要,尽管说。”
沈晔年颔首:“协助演练也是为了加强国家的军事力量,是我们军人应该做的。”
那人赞同的点了点头,沈晔年在这时也注意到了他手中握着的名单:“这是?”
“哦,这是今年即将过来的新兵,说起来他们之后也会参加一轮演练呢,沈团长可以看看。”
沈晔年将名单接过,快速看下去,却在一个名字那里顿住了。
陈万书?
沈晔年脑海中闪过一直缠着宋柳意的那个烦人的脸。
沈晔年其实一早就去了沪市广播站,有人闹事时,他是在的。
当时的他本想上前阻止,结果却看见宋柳意解决的很好,沈晔年这才恍然,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。
可尽管这件事被解决,但沈晔年还是因为这个流言感到不满,广播站董事的儿子是谁也并不难查,所以沈晔年知道,一直骚扰宋柳意的那个家伙就是沈万书。
他看着手中的名单,蓦地开口道:“这个新兵团的演练,可以由我全权负责吗?”
站在他身边的人闻言先是愣了一下,随后喜上眉梢。
他本来就是在纠结这件事该怎么说,如今沈晔年主动提起,他自然答应:“当然可以!”
沈晔年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,心情竟意外的好了一些。
敢对宋柳意有想法的人,他自然要特别‘关照’。
沪市大剧院。
剧院的两基此时已经亮起了华灯,宋柳意顺着阶梯上去,很快就到了入口。
陈万书却在此时拉了一下宋柳意道:“等等。”
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跑远了。
等他再回来,手中已经拿了两袋瓜子,是他刚刚在西侧的小卖部买的。
他小跑着上前,宋柳意正站在剧院门厅下欣赏那挂在上面的彩色海报。
陈万书看着她的侧脸,一时有些愣神。
这里的灯算不上明亮,几缕光照在宋柳意白皙精致的侧脸上,却生出了几分朦胧的美感。
宋柳意等了一会都不见陈万书来,转过头,却见陈万书正呆呆的看着她。
“怎么了?”
等宋柳意上前开口,陈万书才回过神来,耳尖有些发红:“你喜欢哪张海报?我去买一张送你。”
宋柳意摇头拒绝:“不用,剧马上就要开始了吧?我们进去吧。”
陈万书也对她的拒绝习以为常,心中小小的失落了一瞬,便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两人按照戏票上印着的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刚坐下,陈万书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四开小报。
宋柳意只微微偏头,就看见了上面印着的字样:“《戏剧介绍》?”
陈万书连忙将小报收起来,尴尬的清咳了几声。
其实他并不懂戏剧,但是为了迎合宋柳意的爱好,还是买了这两张票,顺便买了这个小报,以防到时候什么都不懂。
宋柳意看着他的模样,也明白了过来:“你其实不看戏剧吧?”
陈万书挠了挠头,宋柳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,叹了口气,从口袋中摸出了两张棕红的票子:“这是两块,今天的戏就当是我请你看的。”
陈万书刚想拒绝,但对上宋柳意坚决的目光后,只好将它们收下。
同时心中也划过了一阵失落。
一部戏剧接近两个小时,等最后一场谢幕,时间也过了八点。
陈万书送宋柳意回去。
宋柳意租的房子虽算不上偏僻,但是一侧却有一条小巷子。
这里当年是一条胡同巷,后来进行了房改,另一头便被封死了,光照不进去,平时也没有人会进去。
可现在,宋柳意却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。
她脚步一顿,仔细去听,忽然面色一变。
她听见里面分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呜呜声!
宋柳意转头看向陈万书,又否定了心中的想法,里面情况不明,让他进去帮忙恐怕会被搭上。
时间紧迫,宋柳意也来不及多想,只能喝道:“里面在干什么!”
随后向周围大喊:“来人啊,这里出事了!”
沪市的人并不会像乡下睡的那样早,宋柳意这么一喊,很多人都跑了出来看热闹,还有热心的人打了手电向巷子这边跑来。
黑漆漆的巷子在这一瞬被照亮,宋柳意也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况——
只见一个女人正狼狈的瘫坐在地上,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烂,而那个女人,宋柳意也认识。
正是何云静!
宋柳意愣在原地,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,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。
周围的人看见这一幕,也连忙上前,去问何云静的情况。
何云静此时并没有看见宋柳意,只是害怕的缩成一团,断断续续的说有人想要强迫她。
这个巷子本就是个死胡同,而宋柳意刚刚一直守在巷口,所以那个人一定没办法逃走。
于是听何云静这样说,好几个人打着手电追了进去,不一会就将那个男人抓住了。
那个男人被抓时还在不断挣扎着:“放开我!是这个女人自愿的,你们别被她骗了……”
人们哪里会听他的鬼话,有热心的市民早已经去了最近的警局,叫了警察过来,将男人铐住了。
而何云静作为受害人,也被护着走出了巷子。
等她走到巷口时,便看见了宋柳意的脸。
在那一刹那,错愕,不甘,恨意都在她的脸上涌现,让她看起来有些扭曲。
宋柳意皱了皱眉,直觉告诉她何云静来沪市肯定和她有关。
等人群都散开了,陈万书才心有余悸道:“没想到你住的地方这么乱啊,要不还是住我家的房子吧?治安好。”
宋柳意却并没有接他的话,沉着脸思索了片刻,转而朝屋中走去。
陈万书撇了撇嘴,还不忘招手:“柳意姐,明天见。”
说完也不在意宋柳意理不理他,转身哼着歌离开。
第二天宋柳意照常工作,只是下班后,她去了警察局一趟。
警察在得知她是昨天第一个发现的人,且她认识何云静后,目光一时有些复杂。
宋柳意有些疑惑,问道:“怎么了吗?”
“说来,其实她也不能算是受害人。”
宋柳意一怔,警察继续说道:“经过我们昨天的盘问,那个男人其实是她主动找到的。”
说着,他眼中闪过一抹厌恶:“她给那个男人钱,想让他藏进一名住户的家毁人清白,结果因为价钱没谈好,两人发生了争执,这个男人也在那时起了歹心。”
说着他抬头看向宋柳意:“目前我们已经将那个男人收监,但至于这个何云静,她的户籍不在沪市,我们正在联系她户籍所在地的警局。”
宋柳意回过神来,开口询问:“我可以去看看她吗?”
她几乎可以肯定,何云静想害的那个人是她。
警察顿了一下,考虑到她和何云静是老乡,也就同意了:“不要太久。”
宋柳意点了点头,被警察领着走到了暂时关着何云静的房间前。
两人隔着一个铁窗,何云静看见她过来,原本脸上害怕的神情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。
要不是旁边有警察站着,她可能直接就破口大骂了。
“你是故意的,你故意让那些人来看我的笑话,故意找来警察!”
听着何云静的申讨,宋柳意只觉得好笑。
她出于好心救了何云静,而何云静却因为自己谋划干坏事被抓,而把黑锅套在她的头上。
“你的意思是,你是心甘情愿和那个男人苟且的?那他很冤啊。”
宋柳意的话音落下,何云静的脸都气白了:“你!”
她咬着牙,恨恨的看着宋柳意,忽然她的目光落到了宋柳意的身后,随即眼前一亮:“晔年哥!”
宋柳意听见她的声音身形一顿,转过头去,便看见了沈晔年。
何云静的声音带了哭腔,却掩不住藏在深处的得意:“晔年哥,我好怕……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?”
沈晔年的目光本是落在宋柳意身上的,听见何云静的声音他皱了皱眉,正想开口,却被宋柳意打断。
宋柳意朝身边的警察礼貌的笑了笑道:“谢谢你准我进来,我先出去了。”
说完,她目不斜视的从沈晔年的身侧走过,带过一阵微风。
沈晔年下意识了两步,随后又想起了什么,转头对身旁的警察道:“不好意思,我先出去一下。”
说完,他大步追了出去。
而他身后的何云静,脸色已然一片惨白。
宋柳意刚走出警察局门口,沈晔年便也跟着走了出来,开口解释道:“我是来协助金城警局将她送回去的,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宋柳意步子一顿,抬头看向他:“沈晔年,这是你们的事,跟我没有关系。”
沈晔年眸光微黯了瞬,他望着宋柳意的脸,轻声道:“可以……给我一次机会吗?”
宋柳意心头一跳,她听出了沈晔年话中的恳求。
她活两世,从来没有听沈晔年求过谁。
宋柳意攥紧了手,脑海中不断闪过她与沈晔年相处的片段,可最终,回忆却只剩下了她的外祖母和哥哥的那两个小小的土包。
“我们不可能了。”
她压下了心底的动容,说出了冰冷的话。
可不知为何,她的心,却蓦的刺痛了一下。
不再等沈晔年的回答,宋柳意便转过身快步离开。
她怕再多待一秒,就会被沈晔年看穿她深藏在眼底的情意。
而沈晔年站在原地,站了很久,很久。
回到家,宋柳意就将脸深埋在被子中。
有些人她不想去想,可是就是会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在她看见沈晔年出现在警察局的时候,她不得不承认,她原本以为自己对沈晔年已经固若冰封的心出现了裂痕。
她在为沈晔年来接何云静而感到生气。
而沈晔年追出来跟她解释的时候,她竟然会感到一丝欣喜。
可她不该这样的。
她应该离沈晔年远远的。
宋柳意想着想着,便在床上睡着了。
到了第二天,她揉了揉有些微疼的额头,照常去上班。
结果刚一到广播站,她就被陈路德叫去了办公司。
她礼貌的敲门,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走了进去,陈路德看见她叹了口气:“有一件事要麻烦宋小姐了。”
他从角落处拿起一袋东西:“万书那小子,我看他性子太皮,想送他去当兵磋磋锐气,结果他还记恨上我了,让人给他去送东西也不收,说除非让你去。”
宋柳意一愣,这才想起自己却是有两天没看见陈万书了。
原来是被送去当兵了?
宋柳意实在不知道陈路德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,但她也没有多问,而是接过东西道:“我现在就给他送过去。”
她按照陈路德给的位置,搭乘电车去了沪市军区。
在和大门处的哨兵沟通后,宋柳意便在门外等候。
过了一会,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。
宋柳意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呼吸一窒。
沈晔年为什么会在这?!
看着沈晔年大步朝自己走来,宋柳意的脑袋空白了一瞬。
旁边的哨兵见到他,朝宋柳意解释道:“同志,这位是就是负责操练新兵团的团长,你要送的东西交由他带进去就可以了。”
宋柳意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,沈晔年不是金城军区的团长吗?怎么会在沪市军区?
就在她发愣的时候,沈晔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:“你就是来给新兵送东西的宋同志?”
看着他明知故问的模样,宋柳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,将东西放到他的手上就准备离开。
然而沈晔年的声音再度从身后响起:“宋柳意。”
宋柳意步子一顿,皱着眉转过了头。
沈晔年的黑眸沉沉的望着她:“今天晚上,我去广播站找你。”
“不用……”
宋柳意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,沈晔年就又补了一句:“你如果故意避开我,我就一直等。”
说完,他不等宋柳意的回答,转头就回去了。
宋柳意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的背影,反应过来又感觉有些咬牙切齿。
沈晔年居然也会有这么无赖的时候!
军区训练场。
新兵们在场地中站成整齐的大方阵,沈晔年手中提着东西大步走了过来,望着队伍中的一人沉声道:“陈万书,出列。”
陈万书闻言,踢着一板一眼的正步走了出来。
他的一头红发已经没了,取而代之的是利落的寸头,皮肤也黑了不少。
这都是沈晔年特别关照的结果。
陈万书严重怀疑,沈晔年是在针对自己。
刚入队第一天,沈晔年就要求他剃了自己的头发,还以形象管理不符合要求为由,让他在训练时加跑了十圈。
这还不算,对于他的训练,沈晔年也极其严苛。
什么踢正步时腿抬的不够高,训练期间抓痒不打报告,都是沈晔年罚自己的理由。
如今沈晔年又把他叫了过去,准没好事。
想到这里,陈万书就欲哭无泪。
“长官,什么事?”
沈晔年抬手将手中的东西递到陈万书面前:“有人给你送的东西,拿去吧。”
见不是要罚他,陈万书松了口气,随即眼前一亮:“是柳意姐送来的吗?她还在外面吗?”
听着陈万书一连串的话,沈晔年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不是她。”
陈万书面上失落了一瞬:“哦。”
随后他东西也没接,转过身去:“那我不要了,不是柳意姐送来的我不收。”
“陈万书,去绕训练场跑十圈。”
身后传来沈晔年冰冷的声音,陈万书回头瞪大了眼睛:“为什么?!”
沈晔年眯了眯眼:“质疑上级决定,加跑五圈。”
陈万书脸色苦了下来,也不敢再说话。
他就知道,沈晔年叫他过来,准没好事。
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。
宋柳意从广播站出来,头有些晕晕沉沉的。
今天下班后,同一播音室的小张神秘兮兮的说她带来了一瓶伏特加,洋玩意,说什么都要让宋柳意尝尝。
宋柳意拒绝不了,只好喝了一口,辛辣的感觉刺的宋柳意直咳嗽,不一会儿,就感觉脸也烧了起来。
她从没喝过酒,对于度数极高的伏特加,只一口,就让她有了醉意。
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,宋柳意想到了沈晔年说的话,害怕他真的会在这里待着不走,宋柳意只好找了街边的长椅坐下来等他。
可她等了很久,沈晔年也没有来。
宋柳意坐在暖黄的路灯下,看着地上的落叶,心一点点冷了下去。
晕沉的感觉不断,不知何时,宋柳意竟就这样靠着椅背睡了过去。
一阵深秋的寒风吹过了她有些发烫的脸颊,她才堪堪睁开了眼。
也看见了沈晔年。
他的额上渗出一片薄汗,手中拿着一束红色的玫瑰,花瓣已经落了些,看起来他是跑着过来的。
这一瞬,压抑许久的情绪汹涌而出,宋柳意红着眼眶,哑声开口:“你怎么这么晚才来?”
沈晔年面带歉意,正要解释,却听见宋柳意继续道:“我本来不想等你的,我不该和你再有牵扯。”
“可是我爱了你两世啊,我已经……忘不掉你了。”
沈晔年猛地愣在了原地。
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空气安静了下来。
冷风再度吹来,让沈晔年闻到了那萦绕在鼻尖淡淡的酒精味。
“你喝酒了?”
沈晔年微微皱起了眉,一时分不清宋柳意刚才说的话是因为她醉了还是别的其他。
毕竟这样的事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。
但宋柳意没有回答他,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,嘟囔道:“我要回去了……”
她的脚步有些不稳,沈晔年连忙上前扶住她。
宋柳意下意识的想要挣扎,但沈晔年却将手中的花放到一旁,又蹲下身子,让宋柳意顺势趴在了自己的背上,再将她背起。
宋柳意低呼了一声,拍打着他道:“快放我下来!”
但沈晔年不为所动,只是低声问了句:“你住在哪?”
宋柳意闭上嘴不肯说,沈晔年叹了口气,又继续道:“你不告诉我,那我只好把你带到别的地方去了。”
宋柳意闻言连忙开口说了个地址。
沈晔年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唇,腾出一只手来将花束拿起,随后稳稳地背着宋柳意向她家的方向走去。
宋柳意嗅着熟悉的气息,原本烦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,就这样沉沉的睡着了。
沈晔年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脖颈,平稳的呼吸乱了一瞬,脚步也不由的加快了些。
好不容易到了宋柳意住的地方,沈晔年从她背在身上的包中摸出钥匙开了门。
将宋柳意安置在床上后,沈晔年在屋中找了个空瓶将玫瑰花放了进去,随后坐在床边,看着宋柳意的睡颜。
想着宋柳意在冷风中冻的鼻头发红的模样,沈晔年眼底浮现起浓浓的歉意。
他本来可以及时赶过来的,但是却临时得了任务,只好拜托一个战友先帮自己买了束花,任务完成后又匆匆赶了过来。
在来的路上,沈晔年早就做好了宋柳意不会在那的准备。
可她居然一直在等自己。
脑海中回想起宋柳意所说的话,沈晔年抬手,轻抚着宋柳意的脸庞。
他不知道宋柳意说的两世是不是真的,但是他在听了那句话之后,就已经在心底下了决定。
他这一世,一定要全身心的爱她。
这样,才不会辜负宋柳意对自己两世的爱。
直到温暖的阳光照在宋柳意的脸上,她才睁开了眼。
看着自己正躺在家中,宋柳意还恍惚了一瞬,等回过神来后,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她好像和沈晔年说了不该说的话!
昨天晚上在酒精的驱使下,宋柳意早就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,于是藏在心中许久的话,就那样脱口而出了。
看着桌上的玫瑰花以及旁边的早粥,宋柳意几乎可以确定,那不是梦。
宋柳意拍了拍自己的脸,不断安慰着自己,沈晔年一定不会把这样荒诞的事情当真。
她走到桌前,舀了一勺粥,才喝了一口,目光落到墙上的挂钟后猛地一噎。
她上班要迟到了!
宋柳意匆匆出门,平时路上的早点摊子现在都收了起来,这更让她心焦。
好不容易跑到了广播站后,播音室的小张瞧见她,有些惊讶道:“宋姐,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?”
宋柳意一怔:“我什么时候请的?”
小张揶揄的看了她一眼:“你丈夫来请的,宋姐你也真是的,结婚了也不告诉我们!”
宋柳意身形微僵硬,小张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:
“好了,既然请了假就回去好好休息吧,你这段时间脸色确实也不太好,我看啊,你丈夫是心疼你了!”
她张了张嘴,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,只好憋着气离开了广播站。
在供销社前的站牌下驻足了一瞬后,宋柳意还是搭乘了电车。
下了电车后,宋柳意又走了一段时间,最后出现在了军区前。
听着里面传来震天响的口号声,宋柳意才回过神来。
她竟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。
看着军区前高大的铁门,宋柳意步子顿了顿,随后又往回走去。
“宋柳意?”
背后传来沈晔年不确定的声音,宋柳意回过头去,便看见沈晔年的眸光微亮了瞬:“真的是你。”
他快步走到宋柳意面前,宋柳意听着军区内训练的声音,一时有些疑惑:“你不用去训练吗?”
沈晔年摇了摇头:“我是来协助他们演练的,刚刚演练结束了一轮,休息十五分钟。”
也就是在刚才,他突然想出来看看,没想到真的遇见了宋柳意。
看着宋柳意的脸,他的眼中不自觉的划过点点笑意,问道:“你怎么到这里来了?”
宋柳意闻言顿了顿,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不知不觉间到这里来的。
见她不说话,沈晔年眼中的笑意微微隐退了几分,转而竟有些紧张,生怕她说出自己是来看陈万书的这种话。
好在宋柳意在停顿了片刻后,终于开口道:“你为什么要去广播站给我请假?”
沈晔年闻言松了口气,又不确定道:“你没有看我留给你的字条吗?就在花瓶下面。”
宋柳意一愣,她今天早上走的着急,并没有注意。
沈晔年见状,也明白了过来:“我看你太累了,想让你休息一阵。而且你昨天晚上喝了酒,现在头还有些晕吧?”
宋柳意一僵,才发现确实如此。
沈晔年叹了口气:“你的身体不好,以后不要再碰酒了。”
听着他关怀备至的话,宋柳意抿了抿唇。
她攥着手,终于鼓起勇气道:“昨天晚上我说的话……”
然而就在这时,一声急促的哨音打断了她的话。
沈晔年该去集合了。
他听见哨音转过身跑了几步,又忽然回过头来对宋柳意道:“如果你今天晚上有空的话,不如把时间留给我?我去找你。”
宋柳意一怔,等她回过神来时,沈晔年已经进去了。
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对沈晔年的感情,只好先回去。
等回到家后,时间不过中午,宋柳意想到家中已经没有米面,便去用粮票换了些回来,又顺路在供销社买了油盐,为自己简单的做了一顿饭。
吃完饭后,她去收拾桌子,才想起来沈晔年说的,放在花瓶下的字条。
她将字条拿起,只见上面的字工整有力,正是沈晔年的字迹。
上面写着他已经替自己请了假,让她好好休息一天。
宋柳意的手逐渐收紧,纸条被捏成一团。
她必须承认一件事:不知从何时起,她开始想要试着接受沈晔年了。
因为即将入冬,所以天总是黑的很快。
然而天色刚一暗下,宋柳意屋中的门便被敲响。
她上前去开,当看见沈晔年的那一刻,她内心那不想承认的期待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。
“怎么来这么早?”
听见宋柳意的问话,沈晔年笑了笑:“演练进行的很顺利,所以提前结束了。至于那些新兵的训练,战友答应替我一次。”
宋柳意看着他认真回答自己的模样,心头微动。
但是她始终无法跨越自己心中的鸿沟,攥手将动容压下,淡淡道:“你来找我,是有什么事吗?”
沈晔年听着她淡漠的声音,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,又道:“昨天我有临时任务,所以迟到了……抱歉。”
随后他垂眸定定的看着宋柳意:“你愿意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吗?”
宋柳意微微一怔,顿了很久,终于憋出一句:“你人都来了,我总不能将你赶走。”
沈晔年闻言,一向平静如水的他竟有些激动,想要拉宋柳意的手又顿住,最终只是开口:“那我们走吧?”
见宋柳意点头,沈晔年走在前面,带着她出了门。
等两人到了街边,沈晔年率先开口征求宋柳意的意见:“你饿了吗?想去哪个饭店?”
宋柳意摇了摇头:“饭店挺贵的。”
刚好在这时,一声吆喝在不远处响起:“抄手嘞!热乎乎的抄手!”
她转过头去:“我们去吃那个吧。”
于是两人坐在了馄饨摊一旁的小桌上,看着老板端上两碗冒着热气的抄手。
吃完后,沈晔年又领着宋柳意去了沪市的一家影院。
他从口袋着拿出两张红色的票,看起来早有安排。
影院中正播放着时下正热的一部爱情电影。
随着磁带缓缓转动,投影机发着沙沙的声音,电影开始了。
电影中的感情很细腻,或许是带动了宋柳意心中的那根弦,她忍不住想要落下泪来。
而就在这时,她放在一侧的手被身边人握住。
宋柳意一僵,想要抽离,却又贪恋那手心的温度。
就在这纠结之中,直到电影播放完,他们紧握的手,也始终没有分开。
两人从影院出来,并肩在街头散步。
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,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,沈晔年终于开了口,打破了寂静的氛围:“我是被金城军区特派过来的,会在这边待三个月。”
宋柳意一愣,随后道:“和我说这个做什么。”
沈晔年攥着宋柳意的手紧了紧:“这三个月中,我有空的时间都想来找你。可以吗?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在宋柳意的心中敲出了不小的涟漪。
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垂头看着两人的脚尖,也忽然意识到,他们今晚好像同许多情人一样,完成了一场平凡而浪漫的约会。
见宋柳意不说话,沈晔年顿了一下,继续道:“昨天晚上,你说,你爱了我两世。”
宋柳意步子猛地一顿,抬头看向沈晔年,只见他黑沉的眸子正定定的望着她:“我不知道上一世我们的结局,但是这一世,我想要和你在一起。”
说着,他从口袋着拿出一直藏着的金戒指,戴在了宋柳意的无名指上:“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,直到白头。”
宋柳意怔怔的看着他,眼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划过了脸颊。
沈晔年见状有些慌乱的上前去擦拭她眼角的泪珠,随后又有些懊恼:“我应该更正式一些的…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
他的话被宋柳意打断。
沈晔年手一僵,宋柳意仓皇的转眸避开了他的视线。
见她这副模样,沈晔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,但还是将她的眼泪细细擦去,轻声道:“不用和我道歉,你没做错什么。”
声音中,隐着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嘶哑。
因为宋柳意喝醉那晚所说的话,沈晔年便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挽回宋柳意的心。
可他忘记了,自己曾经对宋柳意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,那些伤痕,并不是这么快就能抹去的。
宋柳意低下头去,将手指上的戒指摘下,重新放回沈晔年的手中后,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戒指带着凉意,如刺一般扎在沈晔年的手心。
他看着宋柳意离去的背影,眸中黯了黯,将戒指重新收回了口袋。
他不会放弃。
之后的一个月,军区的事情多了起来,沈晔年一时便抽不开时间再去找宋柳意。
宋柳意也将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,想要以此来忘记那晚的事情。
这段时间她在广播站的表现极好,甚至还为广播站提高了不少的收听率,为此,陈董不仅给她加了薪资,还让宋柳意住在了离广播站的极近一栋三层居民楼内。
据说这是在修建广播站时一起建的,用来给优秀员工提供住宿。
和陈万书之前所说的住他家的房子不同,这栋楼是在沪市广播站的名下,所以宋柳意便没有拒绝。
因为在沪市租房并不便宜,所以很多人都想要成为优秀员工来获得这个资格。
如今宋柳意只来了这里一个月就得到了如此优待,自然引来了不少人暗暗记恨。
但宋柳意并不在意这些,只一心发展着自己的播音事业。
……
“宋姐,陈董叫你过去一趟。”
小张从外面走了进来,打断宋柳意听收音机的思绪。
看着宋柳意这副模样,小张不禁感叹道:“宋姐,你可真拼呀,中午休息时间也用来听收音机了,是在向优秀播音员学习吧?”
宋柳意笑着点了点头,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,拒绝沈晔年后,她一空下来就会想他。
所以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。
到了办公室,宋柳意敲了敲门,在得到准许后走了进去。
“陈董,你找我?”
陈路德放下手中的报纸,看着宋柳意道:“你这几天的表现很好,但是也不要太拼命了。”
宋柳意一愣,垂眸点了点头。
陈董又从一旁拿起一个信封,信上放着一张火车票,一同推到了宋柳意面前:
“这是来自京市的信,他们那边一个有名的广播站想请你过去交流学习,时间是两个月。”
随后他严肃的脸上难得挂起了一抹笑容:“小宋,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啊,从事广播事业这么短的时间,就得到了京市广播站的青睐。”
宋柳意从惊讶中缓过神来,忙道:“这也多亏了陈董的指导。”
说着,她垂眸看向了那张火车票,时间是明天出发。
去京市两个月吗?那之后沈晔年也要回金城了吧……
自己,该不该去和他道别呢?
因为是一早的火车,所以陈路德直接让宋柳意回了家。
宋柳意收拾好了自己去京市所需要的东西,便出了门。
她一路走到电车的站牌下,看着如今天色还早,她就算去了军区,也赶得上回来的电车。
想到这里,宋柳意叹了口气。
她的内心,始终还是偏向于沈晔年那边的选择。
电车摇摇晃晃的开了过来,宋柳意正要上车,身后却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:“你是宋柳意?”
她闻声回过头去,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眼熟的面孔,但宋柳意一时却想不起来。
那人上前一步,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:“真的是你!”
随后她笑了下:“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吧?我和晔年他娘是同一个村的!云静妹子她邻居!”
听着她的话,宋柳意微微愣了愣。
那人还在继续说着:“你当时可在村中出了名了!晔年他娘贴的大字报,几乎全村了都看见了……你这是在金城待不下去了,到沪市来了?”
“这大城市可不好待!要我说啊,你干脆就回去和晔年好好过日子,当年你都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了,他也没有不要你……”
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在宋柳意的耳边不断回响着,犹如一双手,撕开了宋柳意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。
当年那些人的误会,沈晔年的冷漠不断回放在眼前,让宋柳意的脸色白了白:“抱歉,我有些不舒服,先走了。”
说完,她便逃也般的离开了这里。
那人被宋柳意打断有些不满,但无奈宋柳意离开的太快,她只好忿忿不平的闭了嘴。
宋柳意回到家中,呆坐在桌前。
她抬眼,便看见了放在瓶中的那一束红玫瑰。
是宋柳意搬家时,特意给带上的。
可如今它已经枯萎的不成样子了。
宋柳意站起身,将枯萎的花拿起,全部扔进了垃圾桶内。
三天后。
完成了这几天的演练以及金城军区特派过来的任务,沈晔年终于抽出了半天时间。
他迫不及待的去了宋柳意租的房子,这么多天没见,他很想她。
可那天,他在门外站了很久,也没见宋柳意回来,敲门也没有人应。
直到住在隔壁的婶子出来,看着他问道:“小伙子,你是来找柳意妹子的?”
沈晔年闻言忙点了点头。
那婶子却摆了摆手:“柳意妹子前段时间刚搬走啦。”
沈晔年一愣,又问道:“你知道她搬去哪了吗?”
婶子摇了摇头:“这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沈晔年的心沉了沉,跟婶子道别后转头向广播站走去。
广播站人来人往,沈晔年只好拦了一个人问道:“你好,请问宋柳意在广播站里吗?”
那个女人本来还有些脸红,听见沈晔年提起宋柳意的名字,没好气道:“不在,她可好几天没来了。”
沈晔年呼吸一窒,声音微沉了下来:“她去哪了?”
宋柳意去京市交流学习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,再加上这个女人本来就嫉妒宋柳意,所以自然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:“谁知道,可能待不下去走了呢!”
沈晔年的眸光一黯,一时有些失魂。
他转过身去,一步步走着。
放在口袋中的手,紧紧的攥着那枚金戒指。
就在这时,天空竟飘下了雪花。
沈晔年不由抬起了手,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手上,又转瞬即逝。
在这一瞬,他感觉自己再次变成了孤身一人。
两个月后。
去京市交流学习的事终于结束,宋柳意踏上了归途的火车。
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,宋柳意忍不住想,沈晔年这个时候,应该已经回到了金城吧?
她攥了攥手,有蓦的松开。
这样也好,她与沈晔年,本就不应该再相遇。
在火车哐当哐当撞击铁轨的声音中,宋柳意睡了过去。
再睁眼,火车便已经到达沪市了。
宋柳意提着皮箱下车,人群很是拥挤,她随着人流走出站台,却被身后的人撞的一个趔趄,向前摔去。
失重的感觉传来,宋柳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,却跌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。
宋柳意一怔,抬起头,便撞进了沈晔年黑沉的眼眸。
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,下一秒,却被沈晔年重新拥进了怀中。
他有些颤抖的声音从宋柳意头顶处传来:“宋柳意,我以为你又一次丢下我了。”
宋柳意浑身一僵,忘记了挣扎。
沈晔年抱了她很久,才依依不舍的放手,宋柳意抬眸,看见了沈晔年微红的眼眶。
她第一次见沈晔年这副模样。
宋柳意的心底升起一丝无措,才终于想出一句可以回应他的话:“你……怎么没有回金城?”
沈晔年垂下了眸子,看着宋柳意道:“现在临近年关,演练任务结束后军区就给我放了假,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。”
当时广播站的人告诉沈晔年宋柳意可能离开了之后,往后他的空余时间都用来到处打听宋柳意去了哪里。
因为他不想再失去宋柳意一次。
直到陈万书休探亲假回去,他才终于知道宋柳意只是去了京市交流学习。
他不安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来些,演练任务一结束,便来到火车站,等宋柳意回来。
宋柳意垂下眸子,低声道:“我本来想去跟你道别的,但是我遇见了村里的同乡。”
沈晔年微微一愣,又忽地反应过来。
他面上歉疚的拉住宋柳意的手,哑声道:“从前是我不好。”
宋柳意摇了摇头,想要抽出手来,却听沈晔年忽然道:“宋柳意,要不要回金城过春节?”
宋柳意一怔,随后拒绝:“我不会再回去了。”
沈晔年知道他在担心什么,看着她认真的说:“我保证你回去后不会听见任何的流言蜚语。”
他已经下定决心,这次回去要彻底给宋柳意摆平那些流言。
以前他所做的错事,如今要一件件弥补回来。
宋柳意看着他黑沉的眼睛,恍惚了一瞬。
她的内心其实很想回去一趟,想她和父母从前的家,想她在金城为数不多的好友,也想……她葬在江镇的外祖母和哥哥。
像是下定了决心般,她回答道:“好。”
因为临近年关,广播站也已经放假,所以宋柳意不必再回去。
沈晔年本打算直接在售票窗口买两张回金城的票,却被宋柳意拦下:“我想先去一趟江镇,之后再回金城。”
她本想让沈晔年先回去,谁知沈晔年也买下了一张去江镇的火车票。
宋柳意一愣,下意识劝道:“你的假期本来就不多,已经在这浪费了几天,没必要再去江镇……”
“有必要。”
她的话被沈晔年打断,沈晔年垂眸看着她:“只要是和你在一起,什么都是必要。”
宋柳意闻言,耳尖有些发烫,转过身去不再理他,心中暗暗想着,真不知道他在哪学的这些情话。
就这样,他们踏上了去江镇的火车,准备在江镇待上一天,再回金城。
因为这些天一直在赶路,所以宋柳意在上车后不久,便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看着她的头靠着车窗,沈晔年有些不满,抬手轻轻扶住她的头,顺势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。
火车行驶了一夜,在第二天的一早,到达了目的地。
似是感觉行驶的火车缓缓停了下来,宋柳意睁开了眼,见已经到了有些惊讶,她第一次在火车上睡的这样沉。
“醒了?”
耳边传来沈晔年低沉的声音,宋柳意彻底清醒,这才察觉到自己是靠着他睡的。
她连忙坐直了身子,又想到了什么,拿起放在一侧的皮箱:“到了,下车吧。”
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和已经红透的耳尖,沈晔年眼中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。
两人相继下了火车,当踏上江镇的土地后,宋柳意的眼眶微微有些发酸。
她离开了这里太久,离开了在这片土地上的亲人太久。
沈晔年也敏锐的注意到了她微红的眼眶,眸光黯了黯。
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程,沈晔年低声开口:“我先去找住宿的旅馆,你要不要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我……”
他的话音未落,宋柳意忽地道:“我想去看看外祖母和哥哥。”
沈晔年身形一顿,道:“我陪你去。”
这里离四源村不算远,沈晔年找了一个在春节拉客的本地人,坐上他的牛车,很快就到了山脚下。
在这座山上,埋葬着许多因为那场洪灾而失去生命的人。
宋柳意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,沈晔年跟在她的身后,两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,直到看见了那些矮矮的土包。
沈晔年止住了步子。
宋柳意一步一步走上前,走到了她最亲的两个人的墓前,缓缓的跪了下来。
“外祖母,孙女不孝,这么久了才回来看您。”
“哥哥,我回来了。”
她对着土包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,随后上前,用藏在怀中的绢布擦拭着木牌。
她一边擦,一边低声喃喃道:“外婆,哥哥,如果我说我还是放不下他,你们会怪我吗?”
似是回答她一般,一阵微风吹过,温柔的轻抚过宋柳意的脸庞。
宋柳意微微一僵,心中忽然感到释然。
这一切,其实错本就不在沈晔年身上。
他是被何云静所蒙骗,上一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?
既然心中还放不下沈晔年,她就不该这样作茧自缚。
宋柳意站起身,低头看着木牌,轻声道:“外婆,哥哥,我知道你们的答案了。”
“改天再来看你们。”
说完,她转过了身,在沈晔年的目光中,一步步朝他走去,直至走到他的面前。
看着沈晔年的脸,她轻声开口,一字一句:“沈晔年,我们重新开始吧。”
宋柳意的话音落下,沈晔年却僵在了原地。
见他一直不回答,宋柳意忍不住喊道:“沈晔年?”
沈晔年这才回过神来,目光落在她身上,声音都有些发哑:“你说的……是真的?”
不待宋柳意回答,他便一把将她拉到了怀中。
他抱的很紧,紧到宋柳意能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手臂。
她缓缓抬起手,在犹豫了片刻中终于回抱住了他,轻声道:“我说的,都是真的。”
……
两人并肩下了山,恰好在山下不远处看见一栋民房,门前放了一块黑板,写着住宿的字样。
如今快过年了,许多旅馆也关了门,还开着的一般都是本地人自家的房子。
沈晔年带着宋柳意走了过去,一个坐在门前木椅上的婶子站了起来,笑盈盈道:“你们是要住宿吗?我们这价格便宜,一晚十五。”
说着她拿出一个簿子翻了翻,继续道:“但是只剩最后一间了。”
沈晔年下意识看向了宋柳意,宋柳意耳尖泛起红色,小声道:“一间就行了。”
沈晔年闻言,忍不住勾唇,看向婶子道:“我们要一间,住今天一晚。”
婶子点了点头:“好嘞!”
说完她站起身,走到屋里,从柜子中翻出了一把钥匙:“在二楼左手第一间。”
沈晔年将钱递了过去,接过钥匙,又提起宋柳意的皮箱上了楼。
两人进了房间后,发现这里虽然家具简单,但打扫的很干净,临近山林空气也清新,心情不由的好了不少。
沈晔年将皮箱放到地上,开口道: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宋柳意也走了过去,道:“我陪你去。”
沈晔年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床上:“不用,你连着坐了两天的火车,好好休息。”
说完,他便开了门出去。
宋柳意被他这么一说,也确实感觉到自己有些累了,简单的擦洗了一番后,便躺在床上歇息,不一会竟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宋柳意忽然觉得鼻头一阵瘙痒,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抓,却握住了一只温热的手。
她清醒了些,睁开眼便对上了沈晔年那似笑非笑的双眸。
见此,宋柳意连忙从床上坐起:“你回来啦?”
问完这句话,她才发觉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。
沈晔年将刚刚在外面买的米线摆好放在桌上,又道:“吃了这个再睡。”
宋柳意闻言下了床,米线还冒着热气,一看就是沈晔年才买的。
闻着米线的香味,宋柳意也饿了,很快便将它吃完。
等吃好以后,她反而不那样困了。
沈晔年拿上盆和毛巾,出门准备去楼里的热水房洗澡。
宋柳意便坐在床上,床靠着窗边,她一抬眼,就能看见窗外的风景。
墙上挂着的时钟缓缓走着,在走了半圈后,身后传来‘喀哒’的声音,沈晔年开门走了进来。
虽是冬天,但沈晔年也只穿了一件衬衣,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,从后面将宋柳意圈在了怀中。
隔着薄薄的布料,宋柳意感受到了他炙热的体温,脸不由的红了起来。
沈晔年缱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:“柳意,你今天原谅我的时候,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。”
宋柳意的脸颊烫了起来,嘴上却不满道:“还没有原谅呢,你还在考察期。”
沈晔年低沉的声音中夹杂中愉悦的笑意:“好。”
他说着,一个吻就这样轻轻落在了宋柳意的颈肩。
宋柳意微微一颤,沈晔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便已经挑起了她的衣服。
暧昧的气氛在屋中蔓延,宋柳意忽然回过了神来,握住了沈晔年的手,在他不解的目光下低头道:“晔年,现在还不行。”
沈晔年愣了愣,轻声问道:“怎么了?”
宋柳意将头埋在他的怀里,闷闷开口:“我现在的情况……不能要孩子。”
沈晔年闻言,却轻笑了声,从一旁拿起一样东西:“你看这是什么?”
看着那塑料包装袋上印着的红色字体,宋柳意的脸登时通红一片,瞪了沈晔年一眼道:“你什么时候买的?”
沈晔年抱住她:“在你睡觉的时候。”
说着,他温柔的撩开她的发丝,亲吻她的耳垂,在她耳边低语:“现在可以了吗?”
听他这样说,宋柳意只感觉又羞又臊,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,但也不得不小声回应:“可以。”
听到满意的回答,沈晔年弯了弯眼,靠近她,微凉的触感覆上了她的唇。
这个吻像是独特的语言,传达了他无尽的欲望和情感。
一夜无眠。
……
两人坐上了回去的火车。
待火车的鸣笛声响过后,沈晔年看着宋柳意,低声开口:“要不要睡一下?”
听见这话,宋柳意的脑海中浮现起与沈晔年昨夜的亲密无间,脸再一次红了。
她别过脸看向窗外:“不、不用。”
沈晔年低笑一声:“真的不困吗?”
宋柳意闻言瞪了沈晔年一眼,她之前怎么不知道总是板着脸的沈晔年会有这样的一面。
虽然宋柳意一夜没睡,她如今却是真的没有困意。
她即将回到金城,回到那个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。
对于这件事,宋柳意心中充满了紧张感。
尽管沈晔年向她保证不会再让她听见那些流言蜚语,但宋柳意还是害怕那样的事情重现。
在她不安的情绪下,火车慢悠悠的停靠在了站台。
沈晔年拉着她带着凉意的手,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:“我保证过的事,就一定会做到。”
宋柳意一愣,才明白过来,原来沈晔年这一路一直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。
她心头微动,轻声应道:“嗯。”
同时,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。
两人到金城的时候正值傍晚,沈晔年找来了一个等在月台的三轮车司机,让他拉他们俩回去。
司机见有了生意,很热情的招呼他们上车,宋柳意踏着三轮车的踏板上了后座后,又忍不住问沈晔年:“我们先去哪?”
沈晔年笑了笑:“到了就知道了。”
半小时后,三轮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了一处胡同前。
宋柳意下车后一愣,才发现沈晔年将她送到了宋家。
沈晔年也在其后下了车,拉着她的手道:“先进去。”
宋柳意跟在沈晔年的身后,待他打开大门后,她才惊觉,原本一片落败的宋家,居然被收拾的一尘不染。
“这是……你做的?”
沈晔年点了点头:“我向上级请示过了,这里原本就是你的家,现在物归原主了。”
宋柳意眼中一热,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沈晔年又想到了什么,进屋拿出一个上了锁的精致铁匣:“这是我在收拾屋子时找到的,我猜是你父母留给你的。”
宋柳意一怔,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她的母亲曾经给了她一把钥匙,告诉她这是她以后出嫁的嫁妆。
沈晔年见状也猜到了她知道钥匙在哪,于是将匣子递给她又道:“奔波了这些天你也累了,等看完盒子中的东西后就去休息一下。”
宋柳意问道:“你呢?”
沈晔年摸了摸她的头:“我出去办些事,晚点就回来。”
说完,便转身离开。
宋柳意也不好多问,只觉得沈晔年又接了什么任务。
她抱着匣子回到房间,从最底层的抽屉中拿出了一把钥匙。
一声‘咔嚓’声响起后,匣子被成功打开。
宋柳意小心翼翼的将它打开,看见里面的东西后愣了一瞬。
只见上面放着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,而在玉镯下面,放着一封信。
黄色的信封上,用红色的字体写着:【爱女亲启】
宋柳意呼吸一窒,颤手将信封打开,父亲的字迹映入眼帘。
‘小意:
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,我和你妈妈或许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了。
世道如此,你不要因为宋家所遭遇的事情而去记恨谁,尤其是晔年。
他所做的事情皆是身不由己,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你带出了宋家这个泥塘,我们很欣慰,也放心将你托付给他。
父母不在的这段日子,要记得我从小所教导你的,要坚强,要独立。
盒中的玉镯是从你太奶奶那一代传下来的,相信它会护你平安。’
一滴滴泪落在信纸上,将字迹晕染了些。
看着这封充满了父母对自己未来期盼的信,宋柳意心痛到难以呼吸。
她不知道这些东西经历的什么,这个时候才到了她的手中。
但是好在,她没有辜负父母对自己的期待,坚强独立的活着。
而她今后也会彻底放下心中对沈晔年的芥蒂,和他好好的生活下去。
宋柳意将玉镯戴在手腕上,抱着那封信,闭上了眼睛。
金城警察局。
尽管春节就来来临,但是警察局依旧有人值班,护金城一方平安。
见沈晔年来,值班的警察迎了上来:“沈团长,有什么事吗?”
沈晔年淡声开口道:“四年前在宋家行恶事的人是不是快要被放出来了?”
警察回忆了一下,点头道:“是。”
沈晔年将一沓文件放到警察面前:“我查到他原本不是金城人,在别的地方无恶不作最后被驱逐才来到的金城,而他到了金城后,依旧坏事不断。”
警察皱眉翻看着面前的档案,面色沉了沉:“可现在我们没有理由将他继续关押。”
沈晔年却道:“我们确实没有理由将他继续关押,但是我们可以向金城的人做好宣传,让大家提防这个人。”
警察闻言点了点头,随后道:“沈团长请稍等片刻,我去禀报上级。”
沈晔年微微颔首,十五分钟后,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:“沈团长,我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,认为这的确是有必要的,你放心,我们会做好宣传的。”
见事情得到解决,沈晔年也不再多留:“辛苦你们了。”
说完,转身回到了宋家。
见宋柳意的房中有光透露出来,沈晔年缓步走了进去,便看见她在床上缩成一团,沉沉睡着。
沈晔年的眼中划过一抹无奈,轻轻将她抱到了被子里面,同时也发现了她紧紧攥在手中的信。
他的目光落在那上面一瞬,将信从她手中抽离,重新装进了信封后放在了床头。
替宋柳意盖好被子后,他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。
直到初冬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了脸上,宋柳意才睁开眼睛。
她看着盖在自己床上的被子,忽地起身,目光落到好好躺在床头柜上的信时,才松了口气。
她将信珍重的放进盒子中,随后起了床。
沈晔年恰好此时从外面买了早点回来,见她出来后笑道:“醒了?来吃早点。”
说完后他将早点放到桌上,又体贴的替宋柳意拉开椅子。
宋柳意握着热腾腾的肉包,心中微动。
沈晔年这几天真的将她照顾的很好。
而这段时间,也是她重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间。
只是太过于幸福了,反倒让宋柳意担心起来,这些会不会转瞬即逝。
她一边胡思乱想着,一边吃完了手中的早点。
沈晔年在这时开口:“要不要出去走走?”
宋柳意一愣,心中有些抵触,但是想到沈晔年所说的要相信他的话,她最终还是点了头。
沈晔年为宋柳意穿好一件大衣外套,又仔细的替她围好围巾,牵起她的手:“走吧。”
怀着忐忑的心情,宋柳意出了门。
路上有几个人迎面走来,她下意识的想要别过脸去,谁知她们友善的打起了招呼:“柳意妹子?你可算回来啦!”
宋柳意有些愣神,而那些人也围了过来,面带歉意道:“哎哟,当初是我们错怪你了,一直对你有偏见,没想到你经历了那样的事情。”
旁边一人附和道:“是啊,今早看见报纸真的是吓死了,想不到那样的恶徒在金城。想想他就要被放出来了,我这心里就发毛。”
“是啊。”说着她们又看向宋柳意,“柳意妹子这段时间可要小心啊,不过你有沈团长保护,我们也就不操这个心了。”
她们又热情的拉着宋柳意话了一会家常,直到沈晔年开口解围,她们才放宋柳意离开。
宋柳意有些愣怔,看着沈晔年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沈晔年笑了笑,没有说话,只是牵着她到了报亭,拿起一份报纸递给她。
宋柳意看到报纸上印着的黑白照片一怔。
这个人正是四年前何云静找来企图让她失了清白的人!
而下面的小字,也详细说明了他这些年做的坏事,包括了他那天半夜潜入宋家,以此来呼吁广大民众注意这个人。
宋柳意看完后,忽地又注意到了放在角落的那一份往年的报纸。
她将其拿起,上面竟是为宋家正名的报道。
上面写了宋家虽然是资本,但是也资助做许多慈善事业。
宋柳意抬起头,看着沈晔年的眼睛,哑声问道:“你做的?”
沈晔年点了点头,其实早在四年前,他就想要为宋家正名,只是无奈证据不足,这些年他利用休假跑过许多地方,只为了收集宋家所帮助过的慈善机构他们的证词。
宋柳意垂下眸子,真心实意道:“谢谢。”
“这是为我的妻子应该做的。”
沈晔年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宋柳意的眼眶一酸,拉着沈晔年道:“先回去了。”
毕竟在大街上哭太丢人。
两人按原路返回到了宋家,却不想看见了一个人正守在门口——沈母。
宋柳意步子一顿。
直到沈晔年安抚般捏了捏她的手心,她才勉强定了定心神,跟着沈晔年走了过去。
沈母看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,脸色铁青:“果然是你这个狐媚子回来,勾了我儿子的心!”
难听的话如刀一般刺到宋柳意的心底,她脸色白了白,而沈晔年的面色也沉了下来:“娘,如果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针对柳意,就回去吧。”
沈母闻言面上怒气更甚,指着宋柳意的鼻子骂道:“为沈家生不出一二半女的东西,我是不可能允许她进门的!”
她骂完,又看向沈晔年道:“儿子,我已经帮你相看了一个好人家,那姑娘不仅家世清白,身段看着也好生养。”
“你赶紧跟她离了娶那姑娘,我和她父母已经将亲事定下来了!”
沈晔年闻言,面上浮现起一片冷意。
他看着沈母,忽地冷笑一声:“好人家?何云静在娘眼里不也是好人家么?你前段时间还让我娶她,怎么现在又换人了?”
沈母闻言,脸上一阵白一阵红,最后梗着脖子道:“谁知道她会去沪市做那些丢人的事,我听说她已经失了清白,如今还要坐大牢,这样的人,当然配不上你!”
沈晔年的脸上浮现起一抹讽刺。
他这个娘,从来不会在意他的感受,他人生中的一切,她都想要操控。
再度开口,他的声音冰冷:“我不会娶除了柳意以外的任何人,那门亲事,若你不退,我自己去退。”
沈母闻言拍着大腿,竟然直接坐在地上撒泼起来:“你这个不孝子!我要去你们部队,让你们上级打压你!”
沈晔年转过身去:“那你就去闹吧。”
沈母一僵,她当然不敢去闹,沈晔年身为团长一直是她炫耀的资本。
沈晔年已经带着宋柳意进了屋,见他不吃这套,沈母只好起身,骂了几句他娶了媳妇忘了娘后,忿忿离开。
待外面平静了下来,宋柳意看着沈晔年紧皱的眉头,拉起他的手一脸担忧。
沈晔年望向她,眉头舒展了些:“我没事。”
随后他将宋柳意拥进怀中,轻声道:“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,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。”
“至于孩子,我尊重你的意见。”
听着他真心实意的话,宋柳意心头一暖,回抱住沈晔年。
……
沈晔年这段时间都待在宋柳意这里,只隔两天会去沈母那,给她送些猪肉鸡鸭,但两人关系一直紧绷。
眼见已经到了大年三十,一大早,宋柳意便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。
她玩心大起,推了推身边的沈晔年,道:“我们也去供销社看看,买些爆竹烟花?我听邻居婶子说供销社还从外地进了一个新鲜玩意,点上火就跟星星一样,可好看了。”
沈晔年轻笑,刮了一下她的鼻子:“刚好今天腊月三十,我们等会就去买。”
宋柳意闻言,忽地想到了什么,问道:“晔年,你想在哪里过年?”
沈晔年不假思索的回答:“你在哪我就在哪。”
宋柳意沉思了一会,随后抬起头:“不如去你家吧。”
尽管沈母总是对她恶语相向,但若过年沈晔年都不回去,恐怕会落人口舌。
沈晔年微微一愣,握住她的手道:“你不必委屈自己。”
宋柳意笑了笑:“不是还有你在吗?”
沈晔年闻言一怔,随后保证道:“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。”
两人收拾了一番后,便出了门。
供销社离这里并不远,所以他们选择步行过去。
他们并肩而行,宋柳意忽然想到了何云静,开口问道:“何云静之后怎么样了?”
沈晔年顿了瞬,随后道:“她没有实际的害人行为,只会被关几天,这会应该也被放出来了。”
宋柳意闻言,也不再说什么。
她那样的人,即使逃过了这劫,也自会有天收。
两人去供销社买好了东西,刚走出来,宋柳意却感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朝她看来。
她顺着目光抬眼看去,就见何云静穿了一件灰蓝色的袄子,站在人群之中,面色阴毒的望着自己。
何云静在看见沈晔年后,目光中的恨意不在,转而成了委屈。
她上前几步拦在了两人面前,沈晔年拧了拧眉,拉着宋柳意抬脚便走,另一只手却被拉住。
何云静红着眼眶看着沈晔年,泪在下一秒便落了下来:“晔年哥,你为什么这样狠心。”
因为是大年三十,所以供销社的门口人来人往,何云静这一奇怪的举动,也引来了不少人侧目。
她见目的达成,眼泪流的更凶:“我和你从小青梅竹马,我把自己交给了你,你承诺过会娶我,可是你最后却娶了她!”
“晔年哥,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,我只是恨,明明你从前爱的是我……”
听着何云静的话,宋柳意面色沉了沉。
何云静这是不惜将自己的名声搭进去,也要沈晔年和她绑在一块!
看来她真的是走头无路了。
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宋柳意皱着眉正要说话,便听见沈晔年冰冷的声音响起:“我这一生只爱过柳意。”
随后他冷眸看着何云静:“我从小是和你一起长大,但是也只是把你当妹妹,之后也是看在你照顾过我母亲的份上,所以才一忍再忍。”
“但是在你想要害柳意那刻起,我和你的情义就彻底断了。”
说着,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你刚刚说的话,完全属于污蔑,你知道我的身份,需要我告诉我是什么下场吗?”
何云静面色一白,而周围的人见沈晔年坦荡的模样,再加上他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自然更相信他一些。
见话已经送到,沈晔年也不想再多待,拉着宋柳意离开。
何云静站在人群中,看着周围人对她投来嫌恶的目光,脸色血色全无,推开围着她的人逃离了这里。
这边沈晔年与宋柳意又在市场买了一些东西后,才赶着往沈母住的地方走去。
然而就在沈晔年推开门的那一刻,他们却看见沈母正躺在地上!
沈晔年面色一沉,连忙大步上前,宋柳意也跟了过去,帮沈晔年扶起沈母。
将沈母安置好后,沈晔年大步朝外走去:“我去找人来。”
宋柳意守在一旁,看着沈母嘴唇发紫,心中一怔,这是心悸的症状!
因为自身的病,所以宋柳意对这些症状都了然于心。
眼见沈母的呼吸越来越微弱,宋柳意脑海中闪过在国外时曾学过的一套急救法,时间紧迫,她来不及想那么多,对沈母进行了急救措施。
一套做完,沈晔年也终于带着人走了进来,他们将沈母放到汽车上,随即向最近的市立医院赶去。
一到医院,沈母便被推进了急救室。
宋柳意陪着沈晔年在门外等了很久,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,望着他们开口道:“你们谁为患者做过临时急救?”
宋柳意一怔,道:“是我。”
医生看向她,随后又开了口:“多亏了你,患者才保住了一条命,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,等会就醒了。”
沈晔年微微一愣,看了一眼宋柳意,才问道:“我娘的身体一直很好,怎么会忽然晕倒?”
医生听见这话,目光中含着一丝责怪:“老年人本来就不适合高油的食物,你们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有让她喝鸡汤?再加上患者最近一直有服用保健品,才导致了现在的心悸。”
听着他的话,沈晔年的面色忽然沉了下来。
宋柳意注意到异常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沈晔年的的眉头拧在一起:“何云静以前总是会让娘喝鸡汤,也有给她送保健品。”
宋柳意闻言一怔:“你怀疑是何云静?”
沈晔年没有说话,宋柳意也明白他的不确定。
毕竟何云静只是个乡村女人,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合在一起会导致什么?况且她也没有理由要害沈母。
沈晔年去缴了费后回到病房,对守在一旁的宋柳意道:“你先回去休息吧,这里交给我就好。”
随后他的面上浮现起一抹歉意的神情:“抱歉,之前答应你年夜要做的事做不成了。”
宋柳意上前拉住他的手道:“说什么呢?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。”
说着她在他的身旁坐下:“我不回去,我要陪你一起。”
随后她又在沈晔年要说什么之前阻止:“打住,不要再说让我回去的话,我在这里,你也能轻松些。”
沈晔年一顿,眸光微闪,回握住她的手,轻声道:“好。”
旁边病床上也是一个大娘,这时掀开了相隔的帘子,搭起话来:“她是吃了保健品加高油食物?”
沈晔年闻言转身,才发现这大娘正是同村的人。
大娘也认出了他来:“哎哟,这不是沈团长嘛?”
随后她的面上又浮现起一抹疑惑:“不对啊,晔年你娘怎么会因为这个进医院呢?”
沈晔年一听,皱了皱眉道:“大婶,你为什么这么说?”
那大娘坐直了身子:“我这身子骨啊一直不太好,我家那老头没事就开始研究一些吃的东西,这一研究,还真让他学到了鸡汤和保健品不能一起吃。”
“上次看见云静妹子提了一大盒保健品去你家,我还特意提醒了她,嘱咐她跟你说说,注意一下。我看她听的挺认真的啊……难道她忘记说了?”
听完她的话,沈晔年面色沉了下来。
而宋柳意也心头一跳,这么说,何云静就是故意的?
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!
“晔年……”
听到宋柳意喊他,沈晔年才回过神来,他站起身对宋柳意道:“柳意,可以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娘吗?我马上回来。”
宋柳意心里清楚沈晔年想去找何云静问个清楚,便点了点头:“这里交给我就好。”
沈晔年上前吻了吻她的额头,低声道:“谢谢。”
随后大步朝外走去。
宋柳意守在病床旁,一直到了后半夜,沈晔年才回来。
宋柳意连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:“怎么样了?”
沈晔年的神色很复杂,他拉着宋柳意向外走去道:“出去说。”
两人来到病房外,沈晔年才沉声开了口:“的确是她没错。”
宋柳意低呼一声:“她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沈晔年的面色愈来愈沉,顿了良久后才道:“她想要嫁到沈家,但是并不想一直照顾我娘,偶然得知了这个后,她便有了想法。”
宋柳意闻言一怔,没想到何云静竟然这样恶毒!
她又开口问道:“何云静现在在哪?”
沈晔年顿了半晌没有说话。
宋柳意察觉到他的异常,拉住他的手道:“晔年,怎么了?”
沈晔年深吸了一口气,随后终于缓缓开口道:“她死了。”
沈晔年话音落下,宋柳意猛地愣在了原地。
她有些不敢相信,白天里还看见的何云静,就这样死了。
沈晔年眸色沉了沉,向宋柳意说起了事情的经过。
他当时告诉何云静,沈母住院了,而她也逃不脱一个故意伤人的罪名。
何云静听见这话,脸色都白了。
之前她只是在看管所关了几天,对她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,但如果是故意伤人,那么她就真的要坐牢了。
想到余生可能要在监狱中度过,何云静趁着沈晔年不注意,逃了。
沈晔年发现的时候,四处在城中找她,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。
他当时正准备先去警察局报案,却忽然看见有几个人向河边跑去,嘴里还说着:“听说那边有人溺水了!”
沈晔年听见这话,心头微微一沉,也跟着那些人跑了过去。
到了河岸,便看见有一个浑身湿透了的男人站在河边骂骂咧咧:“娘的,老子好心去救她,她居然抓着我的脖子把我往水里按,要不是我费力把她甩开,非被她害死不可!”
旁边几人听的面面相觑,也跟着附和了几句。
就在他们聊天的间隙,一直在河中打捞的渔船大喊一声:“找到了!”
几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,船夫将床靠岸,随后将一个人从水里拖了出来。
借着惨淡的月光,沈晔年一眼便看见了何云静的脸。
但是她早就断了气。
宋柳意听完,心中久久不能平静。
没想到何云静最终的下场竟然是这样。
……
因为何云静的父母死的早,而她的亲戚居然也不愿意去认领她的尸体,一切只好由沈晔年来安排。
他给何云静办了场简单的丧事,之后便草草入了土。
而等到忙完这一切后,已经是三天后了。
宋柳意陪着沈晔年将何云静生前的东西处理,就在这时,他们找来去医院照顾沈母的人匆匆赶来,告诉他们沈母醒了。
两人对视一眼,将东西都处理好后便赶去了医院。
沈母坐在病床上,在看见宋柳意进来后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。
她醒来后便听了说了,是宋柳意救了她。
见两人都到了床前,沈母僵硬的对她道:“我听说我这条命是你救的,这样吧,只要你给我们沈家添一个孙子,我就同意你进到沈家。”
宋柳意闻言忽然觉得好笑,她看着沈母道:“我救你只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一条生命就这样消失在我的面前,换句话来说,不管是谁我都可能会救。”
说完她转身离开病房,在这待着只会让她觉得气闷。
沈母见状有些气急败坏,对沈晔年道:“你看看她,多没规矩……”
沈晔年却皱眉打断了沈母:“娘,你之前对柳意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,她都能不计前嫌救你,你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
他说完这句话,便往外面走去。
留沈母一人坐在病床前,有些愣怔。
春节的尾声,便这样到来了。
宋柳意需要回到沪市工作,而沈晔年却要继续待在金城军区,两人再一次面临着分别。
金城火车站。
沈晔年拥着宋柳意,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一阵心疼:“等我休假就去找你。”
宋柳意点了点头,但她清楚的知道沈晔年很忙,一年估计也见不了两次。
火车即将出发,宋柳意看着沈晔年道:“得空了一定要写信给我。”
说完后,她一步三回头的上了火车。
火车行驶了一天一夜,终于缓缓靠在了站台。
宋柳意拎着皮箱下车,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:“柳意姐。”
她回过头去,穿着黑色大衣,围着一条围巾的陈万书在她身后招手,见她回头,笑着露出一口白牙:“好久不见。”
这是自陈万书进了军区以后,宋柳意第一次看见他。
看着他的板寸头,宋柳意愣神了好一会,才回过神来,扑哧一笑。
陈万书见状连忙抱住头,气哄哄道:“我就知道这个发型很丑!都怪我爸,非要让我去当什么新兵。”
宋柳意摇了摇头,忍着笑意正色道:“这个发型更适合你。”
听宋柳意这样说,陈万书眼前一亮,也不捂着了:“真的?”
见宋柳意肯定的点头,他放下心来,又想到了什么:“对了,我去当新兵的时候,负责训练我的长官就是之前那个缠着你的……”
宋柳意一怔,道:“我丈夫?”
“对……”陈万书刚应了声,面色却忽地僵住:“你丈夫?可是你之前不是说……”
宋柳意面上浮现起一抹不好意思来:“之前我们两个之间有点误会,不过春节的时候已经和好了。”
她说完,却看见陈万书愣在原地,宋柳意有些疑惑,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:“陈万书?”
陈万书回过神来,扯了扯嘴角:“我没事。”
宋柳意松了口气,随即道:“你今天怎么会在车站?”
他挠了挠头:“今天……我们新兵不用训练,我没什么事就在车站转转。”
其实他算准了宋柳意会在今天回来,于是请了一天假,等在这里。
宋柳意闻言笑道:“这么巧?那我们一起去广播站吧?”
“嗯,好。”
得了陈万书的回答,宋柳意便率先转身向前走去。
陈万书走在她的身后,看着她的背影眸色一黯再黯。
到了广播站,宋柳意和陈万书告别后,先回到了屋中。
十几天没回来,房间里已经落了灰尘,需要清扫一下。
就在宋柳意干劲满满的准备收拾屋子时,门忽地被敲响。
她跑去打开门,入眼便是一束鲜红的玫瑰。
抱着花的小姑娘宋柳意认识,总是会在这条街上卖花。
宋柳意有些愣怔,小姑娘已经将花捧到她的面前,笑着道:“姐姐,这时一个哥哥去年提前在我这买的花,他嘱咐我看见你回来后一定要给你送过来。”
宋柳意将花接过,小姑娘又从口袋着掏出一封信来:“这个也是他给你的。”
说完她挥了挥手:“姐姐再见。”
等小姑娘远去,宋柳意才堪堪回过神来。
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花,正准备关门,外面却传来一声大喊:“等一下!”
宋柳意一顿,抬头便看见陈万书匆匆往这边跑来。
他抵住宋柳意房中的门框,喘着粗气道:“信……信你不能看!”
宋柳意一愣,反应了过来:“花是你买的?”
陈万书憋红了脸,没有说话。
宋柳意垂眸看着信封上画着的一个笨拙的爱心,明白了过来。
“你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出口,便被陈万书打断:“不用说了,我知道你的答案。”
随后他落寞的转过身去:“你一定不想再看见我了,放心,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。”
宋柳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叫住了他:“陈万书。”
陈万书步子猛地一顿。
宋柳意叹了口气,又道:“你认识我不过才几个月,这份感情,很大可能是出于新鲜感。”
“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你,我们还是朋友。”
陈万书回过头来:“真的?!”
见宋柳意点头,他脸上恢复了些许神采,朝她招了招手:“那柳意姐再见!”
宋柳意笑着朝他挥了挥手,转身进了屋。
……
第二天一早,宋柳意照常去广播站,开始了新一年的工作。
因为之前在京市交流学习,所以跟广播站好些人都很久未见了。
和宋柳意关系好的热情的跟她打了招呼,而有几个嫉妒她的,知道她得了京市广播站的青睐,在暗地里咬牙切齿。
临近中午,宋柳意拿着饭盒去了食堂。
等打好了自己的饭菜,她正准备离开,却忽然心头忽然一痛。
宋柳意面色一白,连忙伸手摸向口袋中的药瓶。
结果药瓶刚拿到手中,一个身影忽地撞了她一下,使得她手一抖,药瓶就这样直直的摔了出去!
“不好意思啊,谁让你在这挡着路呢?”
挑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但宋柳意已经顾不得看是谁。
心口处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,让宋柳意控制不住的瘫坐下来,饭菜也洒了一地。
身后的那人见状吓了一跳,随后有些生气道:“我不过是撞了你一下,你用得着这样装摔倒博同情心吗?”
站在宋柳意身前的人看了她了脸色,小声提醒那人:“她好像真的不太舒服……脸色好差。”
这边的动静不小,也引来了几人围观,小张认出宋柳意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:“宋姐,你怎么了?”
但是宋柳意却已经听不清她们说话,捂着心口大口喘息着,豆大的汗一滴滴砸在地板上。
一开始撞宋柳意的女人被她的模样吓坏了,脸色煞白:“我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,怎么会这样?”
有眼尖的人终于注意到了滚落在远处的药瓶,跑过去捡起:“她是不是要这个?”
她话音刚落,宋柳意便已经支撑不住,晕了过去。
沪市军区。
上午的训练结束后,军区的新兵都累的恨不得直接回去歇息。
偏偏这个时候上级过来道:“你们谁愿意去协助我们的人完成外派任务?地点就在市区东部,任务完成后准许外出协助新兵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时间,时间紧迫,现在就要出发了。”
现在刚到了中午休息时间,结果饭都吃不上就要被外派,自然没什么人愿意去。
就在这时,陈万书却举了举手:“报告,我愿意去!”
上级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:“很好,陈万书出列。”
有人对陈万书投去不解的目光,而陈万书却不以为意。
广播站就在东边,若任务完成的早,他还可以找宋柳意吃顿晚饭。
想到这些,他的步子都加快了些。
……
傍晚很快来临,陈万书揉了揉酸疼的肩,向广播站走去。
谁知道外派任务是上码头帮助工人扛水泥!
不过看着那些脸上饱经风霜的工人真心的向自己道谢时,陈万书的心情意外的很好。
到了广播站后,他直接冲进了宋柳意所在的播音室。
可播音室里的人却是小张和另外一个人。
陈万书皱了皱眉:“柳意姐呢?”
小张站起身来,面上有些不太好:“宋姐中午的时候忽然晕倒了,被紧急送到了市立医院……”
她话音还未落,陈万书便已经转身向外跑去。
市立医院离这里不算远,他一路狂奔,很快就到了。
进去之后,他抓住一个过往的护士问道:“宋柳意在哪?”
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眶,护士被吓了一跳,但好在她刚好是负责协助为宋柳意做手术的护士,回过神来后指了指楼梯:“刚被送去了二楼急救室。”
陈万书闻言,连忙放开了护士,大步向二楼冲去。
直至到了急救室,陈万书的步子才缓了下来,看着急救室门外的急救中发着刺眼的红光,有些无力的瘫坐在了长廊的椅子上。
他实在不明白,为什么昨天还鲜活的她,今天会被送往急救室。
就在这时,急救室的门忽地被推开,一个护士急匆匆的走了出来,大声道:“宋柳意的家属在哪?”
陈万书闻言也顾不上那么多,连忙上前,刚想要回答,身后却忽地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:“我是她的丈夫。”
陈万书身形一顿,转过了头去。
只见沈晔年正站在他的身后,而他的父亲,竟陪在沈晔年的身侧。
陈路德看见陈万书,眼中惊讶了一瞬:“万书?你怎么在这?”
陈万书还没来得及回答,护士便已经快步走到了沈晔年的身边道:“这位先生,患者现在正在进行紧急手术,现在需要输血,但是血库中已经没了她的血型。”
沈晔年的眉头拧的很紧,道:“我和她的血型相配,抽我的吧。”
护士的面上却带着犹豫:“事情是这样的,患者需要的血量很大,若只抽你的血,你恐怕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一旁的陈万书闻言连忙道:“我可以做血型测试吗?”
陈路德开口阻止:“胡闹!你等下还得回军区,抽了血身体怎么遭得住!”
随后他看向沈晔年:“我现在去找人问问别的医院的血库情况……”
陈万书却打断了他:“爸,既然我现在是兵,我就要为人民服务!我要去做血型测试,你去找人问吧,做两手准备。”
陈路德闻言一愣,还想说什么,陈万书却已经转身离开。
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陈路德叹了口气道:“并非我不想帮助宋小姐,但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,实在是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。”
沈晔年沉声道:“陈董已经帮了我很多了,这次如果不是你出钱给柳意安排手术,恐怕她……”
“我相信在可以挽救一条生命的情况下,任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。”
说着陈路德忽然顿了一下,道:“万书他……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啊。”
沈晔年点了点头:“我会和沪市军区的上级申请,特允陈万书在家休养几天,至于做手术的钱,我会还你的,以后若陈董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,可以来找我。”
陈路德开口道:“那就多谢沈团长了,至于钱的事不用着急。”
沈晔年摇了摇头,他不会一直欠着别人的人情。
忽地,他想到了什么,眸光冷了下来:“那个撞掉柳意药瓶的人……”
陈路德闻言忙道:“我已经将她辞退了。”
沈晔年颔首,随即跟着护士先去献血。
待他输血到最大限度后,护士便替他拔了针,送他去了一旁的观测室休息。
恰在此时,陈万书做的血型检测报告也出来了,结果是匹配。
等陈万书被送去输血后,沈晔年坐在观测室的长椅上,眸光黯淡。
当时宋柳意前脚刚坐火车离开,他之前申请的调令便被批准,准许他去沪市军区。
沈晔年本想给宋柳意一个惊喜,连夜坐火车来到了这里,却在广播站得知了宋柳意被紧急送往医院的消息。
那一刻,他的呼吸都快要停了。
沈晔年紧攥着手,只希望宋柳意能够平安。
一个护士敲了敲门,将宋柳意戴在身上的一些东西交给了他。
沈晔年将东西接过,目光落在了那个翠绿的玉镯上。
就在这时,一个医生也走了过来,手上拿着一张免责书走到他面前:“沈先生,患者现在情况很危急,我们需要立刻切除掉她心脏处恶化的病灶。”
说着他顿了一下,随后道:“这个手术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失败,请你在免责书上签字。”
他的话音落下,沈晔年的脑袋中空白了一瞬。
宋柳意有很大的几率,会死。
但他如今却不得不签下那张生死状。
沈晔年沉默着拿过笔,才发现手有些发颤。
等他将名字签好后,医生带着免责书离开。
沈晔年坐回原处,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。
就在这时,一道细微的‘咔嚓’声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他垂下眸子,却发现——
玉镯竟莫名出现了一条极大的裂痕!
沈晔年瞳孔骤然紧缩。
这是……不好的征兆吗?
他回头看向手术室的门,手控制不住的发抖。
挂在墙上的时钟缓缓转动,在沉静的空气中发出‘嘀嗒嘀嗒’的声音。
沈晔年一瞬不瞬的看着手术室门前鲜红的灯,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那只玉镯。
他就这样站了很久。
啪嗒!
灯终于熄灭,手术室的门被缓缓推开。
……
两个月后。
沈晔年走在路边,看着路边摆摊卖的红色玫瑰,脑海中想起了那个深秋。
他抱着已经有些凋零的花,那个眼中带着醉意的女孩告诉她,她爱了自己两世。
沈晔年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,迈步走上前去,买了一束鲜红的玫瑰。
市立医院。
沈晔年推开病房门,一眼便看见了半坐在病床上的宋柳意。
她正跟隔壁床的大婶聊着天,那婶子看见沈晔年来,捂嘴笑道:“柳意妹子,你可真是找了个好老公啊。”
宋柳意闻言回过头去,看见沈晔年的身影,脸颊微红:“怎么每次来都买花。”
沈晔年将花放到病床旁,温柔的看着她:“你以前说过,你喜欢玫瑰。”
在婶子的打趣声中,宋柳意的脸更烧的厉害。
沈晔年将手中的饭盒递过去,才又道:“医生刚刚和我说了,再过几天,你就能出院了。”
宋柳意闻言弯了弯眼:“太好了,住院这么久,我都要闷坏了。”
经过那场手术,恶化的病灶已经切除,从今以后宋柳意只需要平时注意些,便不必再用药。
等时间长了,更是有痊愈的可能。
就连做那场手术的医生也说,这简直是一个奇迹。
宋柳意从枕头下拿出那只有着裂痕的手镯,眼中划过一抹思念:“是它保护了我。”
“父亲说的没错,它会护我平安。”
沈晔年闻言,轻轻握住了宋柳意的手。
他陪了宋柳意一会后,便了回军区。
三天后。
沈晔年并没有来接宋柳意出院,而宋柳意也清楚,身为军区的团长,空闲的时间并不是他能随便把控的。
但好在如今她和沈晔年在一个城市,想他的时候可以去找他。
宋柳意办理好了出院手续,便搭乘电车去了军区。
可在和军区的哨兵说明来意后,却听见他一脸犹豫道:“宋同志,团长前两天……被紧急召回金城了。”
宋柳意一怔,声音有些发哑:“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
“这个……”哨兵挠了挠头:“归期不定。”
这四个字,让宋柳意的眸光彻底黯了下去。
她跟哨兵道了谢,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。
回到家后,她看着那空下来的花瓶,心好似也和它一眼,空落落的。
窗外的太阳渐渐沉了下去,只在屋中留下了斜斜的一道夕阳。
就在这时,门被敲响。
宋柳意讷讷的站起身,在拉开门的那一刹那,却愣在了原地。
下一秒,她便扑进了沈晔年的怀中:“你去哪了……”
沈晔年感受到她微微抖动的肩膀,面上愧疚更浓:“我回去拿结婚证了。”
本来按照计划,他能在宋柳意出院之前赶回来,谁知道火车晚点了整整五个小时。
宋柳意抬起头,眼眶有些发红:“拿它干嘛。”
沈晔年笑了笑:“有了它,我就能获批沪市军区的家属院。”
宋柳意一愣,沈晔年拉起她的手,轻轻的将口袋中的金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。
“你愿意以我妻子的身份,来家属院吗?”
宋柳意破涕为笑:“我愿意。”
金色的夕阳照在他们的身上,将他们相拥的身影拉的很长。
就像余生,他们也会携手相伴。
——全文完